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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冬日(1)(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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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度过了一个寂静的冬夜,醒来时依稀记得,仿佛有人向我提问,比方说,什么啦——怎么啦——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睡梦中我很想一一回答,结果还是徒劳。但是,黎明时分,万物须臾不可离的大自然,脸呈宁静、满意的神情,直望着我那宽大的窗子,她的唇边倒是看不出在提问。我意识到了那道答题,意识到了大自然和天光大亮。大雪深深地覆盖着幼松点染的大地,我的小屋所在的小山坡,似乎在说:前进吧!大自然并没有提问,对我们凡夫俗子的提问一概不予回答。她老早就下过决心了。“啊,王子,我们两眼欣羡地在凝思默想,将这宇宙间奇妙多变的景象传达给灵魂。毫无疑问,黑夜掩盖了这光辉的创造的一部分;然而,白昼来了,给我们显示了这一杰作,从大地一直延伸到浩茫的苍穹。”

    然后,该是我早上忙活儿去了。首先,我拿了一把斧头和提桶,外出找水去,但愿不是在做梦吧。度过一个寒冷的雪夜以后,找水还真少不得有一根占卜杖才好。平日里湖面水波荡漾,对一丝微风都很敏感,常常映现出闪光和倒影;但一到每年冬天,湖里冰凌结得很坚实,深达一英尺或者一英尺半,就算是最沉重的马车都能承受得住;也许大雪覆盖得跟冰凌一般深,你很难识别是在湖上还是在平地上。像周围群山中的土拨鼠,它闭着眼进入冬眠,可以长达三个月或者三个月以上。站在大雪覆盖的平原上,好似在群山中的一块草场,我先要穿过一英尺深的雪地,接下来是一英尺厚的冰凌,在我的脚下开一个窗口,跪了下来喝水,俯瞰水下鱼儿们宁静的厅堂,那儿充满了柔和的亮光,好像透过一块磨砂玻璃窗照进去的,亮闪闪的细沙湖底跟夏天的时候一模一样;在这里,常年水波不兴,始终是一片静谧,就像黄昏时琥珀色的天空,这倒是跟水中居民的冷静而又和顺的气质息息相通。天空在我们的脚下,也在我们的头上。

    大清早,经过霜冻后天气显得格外寒冷,人们带上钓竿和午餐便当,把钓线甩到了雪地下面去钓狗鱼和鲈鱼;这一拨野腔野气的人,看来不像是他们的城里人,他们本能地采用别的生活方式,相信别的权威,他们就这么着来来去去,把好多城市部分地缝合在一起,要不然,这些城市相互之间还是不搭界的。他们穿着厚实的粗绒大衣,坐在湖边干枯的橡树叶上吃午餐,他们一说到自然知识总是头头是道,就像城里人会矫揉造作一样聪明。他们从来不求教书本,他们的动手能力大大地超过他们所掌握的并可传授的知识。他们做过的好多事,据说至今还没有人知道。这儿就有一位,常用大鲈鱼做诱饵去钓狗鱼。你看着他的木桶好不奇怪,就像看到了夏日里的湖,仿佛他把夏天锁好藏在自己的家里了,或者说他知道夏天已躲藏到哪儿去了。请问,隆冬季节,他怎么会逮到这么多的鱼呢?哦,地上到处冻了冰,但他从烂木头里寻摸到虫子,所以,他管保钓得到那么多鱼。他的生活原本就是在大自然里度过的,比博物学家的研究还要深入得多;他本人就是博物学家研究的对象。博物学家轻轻地用刀子揭去苔藓和树皮,从里头寻找虫子;可他只消一斧头下去,就劈开树芯,但见苔藓和树皮一下子飞得老远老远。他就靠剥树皮为生。这样的人就有权钓鱼,我很喜欢看到大自然在他身上显灵呢。鲈鱼吃蛴螬,狗鱼吃鲈鱼,渔夫吃狗鱼;生物等级中所有空隙就是这么着给填满的。

    雾沉沉的天气里,我沿湖溜达,有时看到一些比较粗犷的渔夫所采用的原始方式,我觉得倒是挺有趣。冰凌上有好多个小窟窿,各自相距四五杆远,离湖岸也有那么远吧,也许他就把一些桤树枝搁在小窟窿上面,把钓线的一头拴在一根树枝上,以免被拉下水去,再在冰凌一英尺多远处,将松散的钓线挂在桤木的一根树枝上,上面系一片干枯的橡树叶子,只要这钓线被拽了下去,就说明鱼已上钩了。这些桤木树枝在迷雾中时隐时现,间距相等,你沿湖溜达,走过一半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了。

    啊,瓦尔登湖的狗鱼!我看见它们躺在冰凌上时,或者,我从渔夫在冰凌上开凿小小的一眼井里看它们的稀世之美,常常使我惊异不已,仿佛它们是寓言里的神秘之鱼,在市街上,乃至于树林子里都是见不着的,而且在我们康科德的生活中,也像见不着阿拉伯半岛一模一样。它们具有一种亮丽夺目、超凡脱俗的美,这种美使它们与灰白色的鳕鱼和黑鳕相比,竟有天壤之别,可后两种鱼在我们市街上却是响当当的。它们没有松树那么绿,也没有岩石那么灰,更没有苍穹那么蓝,依我看,它们的色彩,很可能是举世无双,像花朵,像宝石,它们俨然珍珠,是瓦尔登湖水中生物凝结的晶核或者水晶。不消说,它们是地地道道的瓦尔登湖;在这个动物王国中,它们本身就是一个个小小瓦尔登,好一个瓦尔登派。令人吃惊的是,它们却在这儿被人逮住——这种金翠色大鱼原本畅游于泱泱深水之中,远离瓦尔登大路上辚辚声响的驮畜、轻便马车和铃儿叮当响的雪橇。这种鱼我在市场上从来没见到过;如果上市的话,它管保吸引住人们的眼球。它们只消身子痉挛似的扭动几下子,立时抖掉它们湿漉漉的鬼相,就像一个凡夫俗子,虽然时限未到,却已进入了天堂。

    那消失已久的瓦尔登湖的湖底,我真恨不得它早点恢复,所以,在1846年初,趁湖里冰凌还没融化之前,我就带上罗盘、测链以及测深绳,对它仔细地进行了勘探。至于这个湖到底有没有湖底,历来传说纷纭,当然也都是一些无稽之谈罢了。令人蹊跷的是,人们自己既没有测量过湖底,却长期以来相信它是无底之湖。我在这儿附近一次散步中就曾经到过两个所谓的“无底之湖”。许多人相信,瓦尔登湖一直通到了地球的另一边。有的人趴在冰凌上老半天,透过那梦幻似的媒介物向下俯视,也许还看得眼里水波荡漾,又因害怕胸部着凉,就急吼吼地下了结论,说他们确实看见了许许多多巨大的窟窿,“里头可以填塞大量干草”,如果真的有人下去填塞的话;这儿无疑就是冥河的源泉,地狱的入口。还有一些人,从村子里拉来一个标重“五十六磅”的铁疙瘩和满满一车子绳索,可他们并没有探测到湖底;因为他们把这个“五十六磅”的铁疙瘩搁在一边,将绳索慢慢地全给放下水里去,结果还是徒劳,怎么也都够不着这神奇的深不可测的湖底。我可以确切地告诉我的读者,瓦尔登湖有一个紧密得合乎常理的湖底;湖的深度虽然深得非同寻常,但也并非不合常理。我只消用一根钓鳕鱼线,线头上拴一块一磅半重的石头,扔到湖水中,很容易就能测出它的深度,因为石头落到湖底后缺乏浮力,再往上提要费更大劲儿,所以,石头什么时候离开湖底,我管保说得十分精确。湖的最深处,正好是一百零二英尺;也许还得加上后来上涨的湖水五英尺,总共是一百零七英尺。水域如此逼窄,却有这样的深度,确实相当可观,但是,光凭想象力,你也断断乎不能再减去它的一英寸。如果说所有的湖都很浅,那又会怎么着?这不会在人们心灵上产生影响吗?我真心感谢瓦尔登湖,这么深,这么纯洁,可以作为一种象征。既然有人相信无限,就必定有人相信有些湖是无底的。

    有一个工厂主听说我测出了湖的深度,认为这是不真实的,因为根据他所熟稔的堤坝来判断,湖底细沙没法堆积在如此陡峭的坡度上。但是,即使是最深的湖,跟它们的水域相比,也没有大多数人所想象那么深,而且,要是把湖水排干,再来看一看,也断断乎不会成为深不可测的谷地。它们不像群山之间的杯状物;而瓦尔登湖从它的面积来说,确实深得出奇,但从湖中心的垂直剖面来看,也不过像一只浅盘子那么深。大多数湖泊,排干了水,就呈现出一片草地,并不比我常常见到的那么低洼。威廉·吉尔平在描写景色时既令人赞叹,而又十分准确,站在苏格兰法恩湖湾的岬角上,他是这么描述的:“一个咸水湾,六七十英寻深,四英里宽”,大约五十英里长,群山环抱;他又评论说,“如果说我们能在洪水泛滥之前,或者在受到天灾之前,或者在大水鲸吞之前就看到了它,那么,它定然是一个非常骇人的缺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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