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着长辈笑得温婉,心中却不停腹诽,这种气氛的家宴,只怕吃了都不消化,偏偏那个死人土匪还在外流连不回!
“大哥回来了!”
此时,秦家老四忽地一声欢呼,已从椅子上跳下朝着刚跨入门槛的秦沐斐奔去,“大哥大哥,我要的蝈蝈儿呢!”
秦沐斐进了饭厅,眸光对上杜凌时愈加柔和,眼里的赞赏不言而明。他自是将秦老爷与杜凌的对话听得清楚,也相当满意她在家滴酒不沾的态度。
只要一想到某次偷窥到她醉后的失态,他就狠下心这辈子都不想让她碰酒。
揉了揉正抱他大腿的孩子脑袋将他带回座位,秦沐斐打从心里喜欢这个二娘房里的小弟,虽已八岁却心性纯然,天真无比。
他在这个年纪是不曾如此幸福快活过的。
“蝈蝈儿自是给你捉来了,不过要先吃饭才能给你玩。”给了孩子一个安抚性的笑意后,秦沐斐提着一个礼盒步至父母跟前解说迟到的原因,“爹,木材铺今日接了个大单,我在场子里选好木料就晚了些,回来时顺道去拿了前些天给娘订的老参。”
秦夫人身子弱,因秦家家底丰厚常年用参养身,她一眼便看出那支老参珍贵难得,当下便满心欢喜地接过,“你这孩子,临出门时娘就嘱咐你早点回家,今儿要吃顿团圆饭的,你有心思给小四捉蝈蝈儿就算了,还绕远路去买什么参!快坐下吃饭吧。”
杜凌看着一脸虚伪的秦母,忍不住在心底冷笑了。
秦家这样的条件衣食无缺,该是很难令人取悦,但作为父母,只怕孩子有丁点儿孝心便能触动内心,秦母对秦沐斐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满足的。
她隐约记得以往秦母的寿辰,秦沐斐大多都是送亲自书写的字画,这母亲虽也笑得开心却与今日不同,到底多了一丝敷衍与虚假。
秦沐斐入了座杜凌才发现先前的热菜只为垫饥,也不管有没有人吃都一应地撤了下去,真正的炒菜炖汤逐一上桌。
这厮到底是个懂得周旋与演戏的男人,只三两下就把桌上的气氛炒热了,聊天喝酒逗弄小四,连三姑娘的婚事都能拎出来说几句,惹得秦小姐双颊羞红只骂他欺负人,连带地把杜凌这大嫂也说了进去。
这看上去真是欢腾热闹的一家和乐,可谁能看清底下的真面目?
杜凌暗自怅然,不禁怀念起她与父亲相依为命的生活,那种简单的温暖在这个家里是体会不到的。
“怎么闷闷不乐?我没到之前有谁说了你什么?”
秦沐斐搂着杜凌在长廊饭后散步,见四下无人才出声问道。饭桌上她虽是笑意盈盈有问必答,对诸人的态度做到滴水不漏,但他却觉得这副类似秋月娘的性子不是真正的她。
“别人说什么与我何干?我何必拿别人的错误让自己不好过。”
杜凌一把扯开腰间的手,转身望向一脸平静的男人,“秦土匪,我虽然答应你尽快适应妻子的身份,但我真不习惯低眉顺眼、逆来顺受,在这个家里装下去我就快憋死了……”
装一时容易,但持续下去她怎么能不压抑死?
“我家小五原来是贪玩了?”
秦沐斐对某人的抓狂不以为意,只噙了个宠昵的笑意抚了抚那颗炸毛的脑袋,“明日带你去翰林花会逛逛?”
杜凌不悦地拧起双眉,他这神情这态度分明与方才对待那个八岁的秦家老四如出一辙!
杜凌对翰林花会是颇有兴趣的。
离开鸿雁楼那日,她只来得及与李三绝匆匆告别,本也是想找法子将她带出来,却被当场拒绝,走得如此高调反而不是自保。
何况,秦沐斐当时露脸去鸿雁楼带她已算涉险,再明着弄出一个本是青楼姑娘身份的女子自是困难至极,她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所幸李三绝很淡然平静,安抚她说翰林花会自能出楼。
怀着去见李三绝的十分热度,杜凌一早就推醒躺在外侧的秦沐斐,俩人在院中开始晨练。许是她心情好,这太极耍得格外起劲,不出须臾便是热汗淋漓,弄得秦沐斐对太极的认知更加深刻,钻研起云手的力度与吐纳结合,暗自肯定了太极是一门武学的事实。
秦沐斐看得出来,因为惦记着翰林花会,自家这个小妻子似乎一夜之间稚嫩了好多,难得露出对某种东西的真切盼望的孩子样,泡澡时更是愉悦地哼着新鲜的曲调,饶是隔了一间房他都能听得清楚。
似乎,真的将她憋坏了。
可这次一放出去,不会像出笼的鸟儿般不愿再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