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郎……”低低的语声犹如叹息,洒落在这样的清夜里,窗外霜露满天。
而当数千里外的萧潼收到弟弟的来信,读到那句“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又得到影卫的密报,称萧然画了自己的画像,日日请安。而且常常深夜不寐,对着自己的画像喃喃自语,倾诉思念之情时,九五之尊终于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与此同时,萧翔也收到了萧然的信,却满纸都是平安之语,请二哥不必担心、不必牵挂,自己在雍州一切皆好。女儿一天天长大,越来越可爱。南国的天比长宁温暖,花谢得也晚,此刻虽是深秋,却颇有几分春意云云。
当萧翔将这些话转述给萧潼听时,萧潼心中更痛。他站在皇宫最高的凌霄阁上,看着西风万里、孤雁悲鸣,想象数千里外的云间,那位消瘦而孤独的少年,怎样展开云淡风清的笑容,奔波于民间与官府,治理那一方南国的土地。而在月夜王府,他又如何茕茕孑立,将修长的身影印上窗棱。
“小畜生,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身明黄的人徘徊、低叹,将满腔心绪散落在风里。
莫府,清晨,薄雾散尽,阳光洒进莫衍的房间。叶星月端着药碗进来,见莫衍已在小厮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伏着枕头趴在床上。脸色已不似刚刚受伤时那么苍白,却仍然显得十分虚弱,原本方方正正的下巴,因为消瘦而变尖了,还冒出了青青的胡子茬。
她微微露出笑容:“看起来好多了?还疼得厉害么?”
“看到你,我一点都感觉不到疼了。”莫衍唇边泛起戏谑的笑容,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发现他与叶星月之间再也没有了以往那种无形的隔阂。抛下“王爷”和“大将军”身份的叶星月,越来越象一个普通女子。虽然不经意间,他仍能从她眉宇间捕捉到国破家亡后的伤痛,但那毕竟已经越来越淡了。
叶星月依然微笑,不急不恼:“来,把药吃了吧。”把药碗凑到他嘴边,看着他喝,“以前是你伺候我、保护我,现在换我来照顾你了。 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
莫衍喝着那药,分明极苦的药,却完全感觉不到苦,心里反而甜甜的。
就在这时,门外有小厮的声音道:“二少爷,有一位从长宁来的客人求见叶姑娘。”
叶星月的手一颤,手中的药几乎洒出来。从长宁来?难道与大哥有关?莫衍分明也想到了这点,连忙道:“请他进来。”
一个身穿褐色衣衫的中年人被小厮带进来,此人长相平庸,放在人堆里绝不会引起注意。见到叶星月,他好象有些紧张:“请问这位可是叶星月叶姑娘?”
叶星月勉强装克制自己,保持平静:“我正是,你是哪位?认识我么?”
中年人上前一步,压低声音:“有位叫做叶漫天的人与姑娘是什么关系?”
叶星月与莫衍一起变了脸色。叶星月一步跨过去,手指已握上此人的脉门:“你究竟是谁?还不快说!”
中年人显然没有武功,被她握紧手腕,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叶姑娘,你……你快放手,我有东西给你。”
叶星月松手,中年人从身边掏出一封信,双手递给叶星月:“我的弟弟在‘沐恩馆’当差,叶公子给了他银子,托他将这封信带出来。他让我送来雍州,说只要找到惊雷堂,就有可能找到叶姑娘。”
叶星月看看那封信,信封上一个字也没有。她接过,打开来,等看清里面的信,她的心猛地一沉。
“小妹如晤:亡国之耻,孤如芒在背、如刺在心。孤今忍辱负重、苟延残喘,欲效先人卧薪尝胆,以图复国。盼小妹祝孤一臂之力,施计除去萧然,则孤复国之志半数可成矣!”
除去萧然?除去萧然…..四个字在叶星月脑子里炸响,叶星月一阵晕眩,握着信纸的手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要复国,就必须先除去萧然,这个道理再简单不过了。萧然,他现在就在云间,如果自己设计,除去他并非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