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着十厘米高的“水晶鞋”,莫笑走在空荡荡的人行道上。裹着外套,飘逸的裙摆还是不合时宜地乱飞,好像要告诉全世界这个女人今晚有多狼狈。
她下到酒店大堂,本来想径直打车的。服务生都帮忙把车门拉开了,她却只是歉意地摇摇头,接着落荒而逃。她不知道打车去哪里,她的人生都失去目的地了。曾经的家,莫阿姨在,她不能回去。酒店,韩爸爸在,她也不能另开一间房。
那个男人,在她塞回那枚戒指,扭头迈步那刻,竟然嘭地就甩上了门。抱着肘,好像刚才那嘭地一声又砸在她心上。她静静地盯着地砖,咯噔咯噔一步步走着,好像一点点看到心尖滴落的残红。她更是觉得自己成了一缕深夜游离的孤魂,像失了天地一样的空冷。她不懂,她怎么会伤心成这样,哪怕当初蔡峰劈腿,她好像也没伤心成这样。还是,她只是忘了当初的疼?她不懂。或许,失恋和失婚,有着本质的区别吧。
手机响了,她抓起来看,竟然是欧阳阳。为什么生命里出现的男人,都好像要轮番上阵来夺她的命一样?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谁。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傻成这样子,傻到明知驾驭不了那个男人,还一而再地一头扎进去。她甚至觉得当下是她咎由自取,经历了巴厘岛那次,她竟然还敢和他闪婚,什么千万分之一?明明就是找虐找死!
“喂……”她还是划开了手机。虽然她压根不想再跟欧阳阳有任何交集,可现在,她急需一个人说说话。至少,让她感觉她还存在着。
“笑笑,”欧阳阳着急地拉开推门,走到阳台。他看着漆漆夜幕里的点点灯光。傻子都听得出,她又遇到了麻烦。他暗叹一气,却竭力保持平静:“婚礼上,宾客太多,都没当面祝贺你……”
“欧阳,能来接我吗……”
把台灯的光亮拧到昏黄,莫笑窝在被子里,静静地看着这间书房。这是欧叔叔每次来看儿子,临时落脚的房间。书柜整整齐齐地摆着很多书,书桌略显凌乱,他还是那么上进。
视线模糊,她抽手拂了一把脸,湿哒哒的全是泪。不知为什么这双眼从她冲出酒店大堂那刻就像个坏了的水龙头,紧也紧不上。她倾起身,从床头柜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急乱地捂住眼。
她原以为这辈子最狼狈的事莫过于温哥华那次,却不料,刚刚才叫真的丢人。出租车上,当着司机的面,竟然哭得差点背过气去,更是求个男人收留自己。她捂着纸巾擤了擤鼻子。
可那刻,忽然发现连钱包都没带,她别无选择。至少,他是无害的。幸在,他竟然什么都没多问。有人说过,男同是最理想的闺蜜。莫笑苦笑,可不是吗?她甚至都不需要反锁房门。自己在他的眼里,是没有性别的透明人。
滑进被窝,她闭着眼,强逼着自己入睡。接连着两晚失眠,她真是累极了,既然是婚礼前决定好的事,虽然比想象的还要疼,也只能硬着头皮断个彻底。
她安慰自己,长痛不如短痛,现在断,总比一起生活多年后再断,来得强。虽然在外人眼里都是离婚,对她却是不同的。一纸婚书是给外人看的,只要不曾在一个屋檐下以夫妻之实生活着,她总觉得他们还不算结了婚,也就不算离婚,只是分手而已。多可笑的自欺……
豪华的婚房里,凌晨了,油光蹭亮的皮鞋还在蹭蹭来回踱着。
“风仔,帮我挖个人……”雷鸣霄抓着手机,发号施令的样子不是一点点光火。其实,想都不用想,他也猜得出谁是始作俑者。他懊恼,怎么会这样被人逮住小辫子。他更气愤,那个女人当自己是谁?如果不是……他怎么可能娶她?
扔开手机,他扯着领结松了松。瞟一眼腕表,他居然又开始心烦。那个女人冷得像块冰,在这个城市能有几个朋友?他数都数得过来。这种人缘,居然学人离家出走,他暗骂,拉扯着脱下衬衣,蹭开皮鞋,穿着袜子就进了洗手间。
清晨,莫笑盯着床头柜上的男式T恤和衬衣出神。又是一夜没睡,她觉得整个人像虚脱一样,不真切的恍惚。
犹豫片刻,她还是拿起衬衣,果断地换上,又扯下昨天的丝巾扎在腰上。好在欧阳阳身材魁梧,而自己属江南娇小型,她低头看,竟有点像混搭风的连衣裙。糊弄着出门买套衣服总行吧?拉开门,她没料到会撞上张罗早点的欧阳阳。
欧阳阳看她这副装束,愣了愣,旋即微笑着转身进了厨房。
洗手间里,拿起昨晚的新牙刷、新毛巾,莫笑心底泛着小酸,转眼却释然。其实,不想那场樱花雨,身在异乡,有这么个哥哥,也不错。
餐桌上,莫笑扯下小块面包,浸在麦片里泡了泡,一脸强装的平静。
欧阳阳抬头,好像是漫不经心:“等会,我送去你商场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