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霄皱了眉。他习惯在谈判桌上盯死对方,不放过对方任何一个微表情。此时,也不例外。他盯着她。他看到她的睫毛应声颤了颤,眉梢似乎也耷了下去。
他越发皱了眉。她不能怪他。他原本都动了恻隐之心,想给她一天半天养伤的,可惜,医院他看到了他不想看的,自然就用不着可怜他不该可怜的。从甩出这份协议开始,她就没了性别,只是他囚在牢笼等他宰割的猎物。他对她说的每句话,做的每件事,除了伤害就只能是杀戮。
他屈肘枕在沙发扶手上,稍稍倾向她。他挑眉,嚅着唇,想来一剂猛的,比如:
“腻烦了。”
“我从来都没爱过你。”
“你只是这么多年以来,我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我没想到妈会这么讨厌你。如果我一早知道,我绝不会娶你……”
诸如此类,他下楼前已经酝酿了N个版本,任何一个都足以直接打趴了她。
“算了,什么都别说。”莫笑抢白,悄声到近乎蚊子嗡嗡,却直接把雷鸣霄给噎了回去。
雷鸣霄靠了回去,脸色冷峻到结了冰棱。这冰不是其他,是他眸眼里倒映的她的泪水。他皱眉,有些急乱地移开了目光。
窸窣地,忽然一道孱弱的身影弹起,遮住了吊灯投下的光芒。雷鸣霄余光瞥到她站起了身,似乎正攥紧拳看着他。协议从她膝上落在地毯上。他忽然就觉得胃病不合时宜地发作了,抽扯得他浑身不舒服。就一霎,那道身影一晃,地毯上的协议多了道脚印。她蹒跚着却是极快地晃过他,哼哧哼哧地上了楼。
直到确定她早已上楼了,雷鸣霄才扭回头。他只觉得憋闷。这个女人就像一团棉花,内里还藏着针,无论你使多大劲捶上去,似乎都是轻飘飘地弹了开,除了手背上多了几个针眼,似乎伤不到她半分。这么个闷葫芦!他攥紧拳,只觉得无处泄力。
“唔--”莫笑背靠着衣帽间的移门,拳头堵着嘴,门牙吱吱地咬着手背,呜呜地悄声哽咽。脚脖子青肿,半点都再撑不住她,她噗咚跌坐在地毯上。眼角的泪花如梧桐树上沾满的秋雨,哗啦啦地震了下来。
“离婚是我自己要离的。我离得其所。”
“这种扭曲的婚姻,不要也罢。”
“这样的恶婆婆,人间奇葩,早离早超脱。”
“婚礼那天,我就想离的,现在,不过是推迟了半年而已,没有区别。”
“早说好,先结婚后恋爱的。恋爱分手很正常。他没多爱我,我没多爱他,分了好,分了干脆……”
莫笑一遍遍鸵鸟似得洗着脑。她摸爬着起身,拽出行李箱……
好久,雷鸣霄终于听见楼梯口起了动静。他扭头,就见她拖着个拉杆箱,一瘸一拐地拽着下楼。长发半遮着脸,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偶然一瞥,也只是捕捉到一汪死水般平静的脸。
他站起身,走过去,堵在了楼梯口:“我明晚就飞了。你就住在这里。”
莫笑好像没听见,铿铿地,依旧拖着拉杆箱在台阶上一阶阶磕着。
雷鸣霄听到这声响就觉得厌烦。他腾上几阶台阶,一手拽住拉杆,一手拽住她的胳膊,动了气:“你做给谁看!我都说我明晚就走了。不,我今晚就搬去酒店!你就住在这!等初七办手续!”
莫笑僵了僵,可顷刻,就像冰爆似得铿地又拽了一把拉杆。她甩开他的手,冷颤着声:“别碰我!”
右胳膊的伤口冷不丁地被她这么一甩,磕到了扶手上,雷鸣霄疼得倒吸一把冷汗,本能地避退了两步。就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个女人就拖着行李跌跌撞撞地下了楼。
“你站住!”雷鸣霄闷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