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后的晴空,烈日当头,整片院坝寂静无声,所有的精神病人都围着井边,看着井口不说话。原本汗流浃背的我,看清从井中冒上来的那半截棺材时,身上毛孔一缩,打了个激灵。
棺身为实木质地,因常年埋在潮湿的土壤中,已经高度腐烂,所幸棺身还算勉强完整,没有散架。外层已经严重剥落,特别是棺材头部,隐约间还能见到一些白色的小虫子在木料中蠕动啃噬,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泥腥味。
“嘎吱”,从井深处传来一声闷响,立在井口的棺材,猝然向上“长”了几十公分,吓得人群四散躲开。整具棺身此时已经完全浮出井口,一个翘头,重重地砸在我身后草地上,幸亏我跑得快,要是动作再慢一步,搞不好被压的就是我了。
至于为何井中会冒出棺材,先前我和宝器他们被谷丫推下去的时候,记忆中没见过有这东西。只有一种假设比较合理,这具棺材可能埋在更深的地下,在井底的排水洞口被我们意外堵上后,从装满水的井内给浮了上来。
院坝中的动静吸引了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很快陈医生带着几个看守人员赶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话都没来得及撂下一句,就急匆匆地跑去院长办公室禀报。
光天化日下的,眼前这具横放在地上的棺材,却散发出一股透骨的凉气,阴测测的,让人浑身难受,就像是摆了一只大冰箱在地上。
精神病人们围成一圈,但显然对棺材中的东西更加好奇,有好几个没心没肺的,甚至直接上手掰了几块木头碎渣,瞅这情形,估计要不了一会儿工夫,木棺就能被拆开一地。
在我一旁的宝器,一挽袖子,跃跃欲试的模样,我心中陡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一把拦住他。天眼刘却表现得有些反常,双眼死死地盯住棺身,同时脚步在一个劲地往后挪,想尽可能地远离这具棺材。
“嗯嗯,”党中喜这时也插话,捋着自己下巴那小胡子说道:“要是我看,直接拿把斧子给劈开,做成牙签多好。”
我听后心中惊骇,这棺材木做的牙签,你也要有那牙口享用不是,岂料张富团来了一句,更加让人大跌眼镜。
“我知道,这棺材里的东西掏出来煮汤好喝咧!”张富团舔了舔嘴唇。
宝器更加神回答:“你神经病啊,这里面装的是死人!屁都不懂,瞎球乱讲。”
张口闭口就骂别人神经病,这是精神病们共有的一个习惯,张富团扯犊子没宝器厉害,可还是嘴上不服:“你个智障,懂个屁?”
“连屁都不懂我会乱说?”宝器脸一扬,“人死了就会变神仙,这棺材里有‘神仙屁’吃,大补的,香着呢,我说大伙儿都别抢啊,在我后面排队,一个个的来……”
“快闪开!”一直我的注意力都在棺材上面,仓促间忙打断宝器的话,示意大家往后退,那具木棺的头部位置,噗嗤的一声,突然从缝隙中喷出一股不知名的烟雾。
宝器是离得最近的,那股气体冒出来的时候,这小子还把脑袋凑上去闻了闻,我一把拉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开来,那股青蓝色的烟雾,顷刻间弥散在四周。
操!还真让宝器说中了,死人也会放屁,在场的人纷纷中招,似乎味道还很好闻,一个个探着鼻子在吸。自始至终我都屏住了呼吸,没敢吸上一口,说不准这东西能上瘾,在没搞清楚之前,避而远之总归是没错的。
“又……又上来了!”不知人群中谁又吼了这么一句,声音是从井边传来的,我侧身一看,井口中一汪水开始不停地往上冒,出现了一具黄褐色的长方体,从井口伸了出来。
这次冒上来的,像是一块小孩用泥巴捏的,极不规则,勉强看出是具棺材的轮廓,是陶棺。
还没容我们来得及对这具陶棺做任何“研究”的时候,院长带着陈医生和姬护士外加十几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似乎是想保护现场,姬护士和看护人员将我们集合完毕,所有的人都被隔离到了病房大楼内,在病房中,我们几个趴在落地窗的玻璃上,密切关注着院坝中发生的一切。
在疗养院中,一切的指令几乎都是由陈医生和姬护士传达的,而一直避而不出的院长大人,我倒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矮墩个头,一身白花花的肉,让人看一眼都感觉不舒服的那种。他先指挥人手拉起隔离带保护好现场,再派人把井里的陶棺小心翼翼抬出,和起初那具木棺并排平放在地上,并在其上盖了层防水布。
那胖子院长神色严峻,并不时地和陈医生耳语什么,姬护士在一旁做着记录,陈医生点点头,就回到病房大楼来了,估计是取什么东西。
这时一个在井口查看的护工,慌慌张张地跑到院长跟前,向他报告,连说带划的,指了指那口井,表情十分夸张。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聚拢到井口边上,并拿来了撬杠,绳索,斤不落(手拉滑轮),在井沿边支起三脚架后,便有人带着绳索下到井中,十几分钟后,上面的人开始扯拉滑轮。
我分明看见,居然又一具“特大号”的棺材出现在井口,正悬吊吊地被拉了出来,加上前面的浮上来的两具,这已经是第三具棺材。我心想这也太巧了吧,难不成井下面是个坟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