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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巫月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辗转反则,睡得极不安稳。
她梦见自己在弥蒙的浓雾中独自泛舟,小船一路随波逐流不知驶向何方。
正当她彷徨之际,却有一艘大船从身后追击而来。甲板上黑影重重,船头则立着一位紫衣人。
她拼命地划着小船想要逃离,快接近岸边的时候,居然发现另一个世界的哥哥--白英杰正在迷雾中朝自己招手。她欣喜若狂地高声呼救,但大船已冲到近前,径直将小舟撞翻。
分明是碧绿澄澈的河水,可她一掉下去便仿佛是陷入了泥潭之中,根本无力挣扎,而船上的诸多看客也无人肯施以援手。就在她即将被绝望吞噬的瞬间,只依稀瞥见水面上有一张戴着面具的脸……
“哥哥!哥哥救我!”
咣当!哗啦……
响亮的铜盆落地声将巫月瞬间从噩梦中拉回了现实。
“娘子你怎么了?!”
玉朱顾不得洒了一身的水,快步跑到床前,抓住巫月的双肩就是一顿猛摇。
“别……别晃了……再晃就散架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娘子可是发梦魇住了?“
玉朱轻舒一口气,掏出罗帕替她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嗯……”
“那以后奴婢多给您做些安神百合汤调理调理。现下刚到卯时,要不娘子再一歇会儿吧。”
“不睡了。这雨下得我气闷。”
巫月抬手捏了捏眉心,望着屋中一地的水渍,试探道:“刚才我说什么梦话吓得你连盆都扔了?”
“没什么,娘子只是呼唤哥哥。孤身漂泊久了总会思念亲人的,您这是梦到父亲了?”
父亲?
巫月愣了一瞬,这才猛然想起唐人确实有这种称呼,大概是从游牧民族传来的习惯。
也幸亏如此,不然她一个独生女,乱喊哥哥可太容易叫人误会了。
“嗯,最近经常会梦见阿耶……你也别傻楞着了,赶紧收拾收拾,把我昨儿晚上吩咐你准备的衣服拿来。今天事务繁多,再磨磨蹭蹭的就全耽搁了。”
玉朱领命出门,巫月却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这十六岁少女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得?昨天就一通胡思乱想,夜里又做了一宿的噩梦。
好在与原主互换只是临时的,要不自己非得让这第二次青春期给整疯了不可!
待主仆二人用过早饭,屋外已是天光大亮了。
巫月坐在镜前闭目养神,玉朱一边帮她挽着发髻一边随口问道:“娘子祖上是否有异族血脉?”
“何出此言?”
“奴婢看您样貌虽不是高鼻深目,但比起中原人来却是肤白如脂,发色也浅淡了些。”
“呃……”
关于原主的家世,巫月还真没仔细回想过。
她祖父母走得早,基本没有印象。家中一脉单传,只收过一个养子,就是虐待她的叔父。
母亲王氏祖籍扬州,巫氏一姓则源自山东,其望族世代繁衍于平阳郡。西晋年间为躲避战乱,自家一支又迁徙到了福建,在曾祖一辈方落户西京。这些事情还是年幼时听父亲讲起的,如今早都忘得差不多了。
在长安的宅子里尚有宗族祠堂,可原主嫌那里阴森,从未认真研究过,等自己回去时倒要好好翻翻族谱了。
但说到这头发,她还是相当满意的。以前在那个世界为了工作方便,她一直都剪得很短,以至于没少被哥哥嫌弃。而现在这头秀发,不单是栗色的,还微微有点打卷儿,也算满足了她的爱美之心。
巫月琢磨完,顺手从头上拔下来两支金簪,侧过身斜了玉朱一眼。
“你呀,一天到晚净瞎想些没用的,色浅又如何?非得是云鬓如墨才准出门?”
“没有,没有,娘子天生丽质,怎么都好看,像您……”
“停!”
知道玉朱又要开始拍马屁,巫月赶紧出言打断。
“你怎么跟个急色鬼一样?以后不许随便夸我!若叫外人听去还当我是自恋狂呢。”
“这还用奴婢夸?但凡不是瞎子,谁看不出来呀。”
巫月叹了口气,随即揽镜自照,要说这原主也的确是个妙人儿。只可惜自古红颜多薄命,美貌从来都是把双刃剑,于己是福是祸还尚未可知。
今日出门最好带个面纱。虽然玄宗朝正是民风最为开化之时,什么幂篱、帷帽的早已被娘子们束之高阁,但不管哪个时代,市井无赖总是有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尽量少惹为妙。
放下铜镜,她起身向玉朱拱了拱手,无奈道:“我算服你了,你家娘子长得跟花儿似的行了吧。人家不瞎,用不着你天天念叨。赶紧牵马去吧,再跟这儿臭美个没完,太阳都落山啦!”
在巫月的连番催促下,主仆二人总算走出了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