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阿兄体谅。”巫月展颜一笑,又转向了陈余庆,“蔡奇崇的伎俩咱们虽心知肚明,可他们抬来的病患已是有目共睹,戏也演得很足。看在外行人眼里,恐怕难辨曲直。依大伯之见,该如何处置才好?”
陈余庆走南闯北,帮着巫柏青做了二十几年生意,面对这点小麻烦,远比子侄们要镇定得多。只稍加思索,便从容回道:“似这班泼皮多为贪得无厌之辈,如果选择破财消灾,一来是等同于认下了过失,会有损药铺的声誉;二来是恐其漫天要价、索求无度。一旦叫他们品出了甜头儿,纵有金山银山也无异于担雪填井。到无力偿付时,倘若他们依旧纠缠不休或兴词构讼,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故此,倒不如反客为主,将钱帛转送与市署①的官员,打他们一个寻衅闹事。有官家出面替巫氏正名,则尽可抛撇干净,永绝后患。”
巫月倾身拱手道:“大伯顾虑周全,月儿自当从命。只是我行动不便,明日还要烦请您代为操持。”
“分内之事,不必多礼。此外,打点需用的银两也不用你费心,我自会与冯大郎设法筹措。他现下心存愧疚,定然全力相助,待日后风平浪静,咱们再加倍奉还就是。”
“全凭大伯做主。”
众人商讨了多时,不知不觉入夜已深。
巫月脸上早显出了疲态,陈弘宇不忍她苦熬,便暗示父亲与弟弟先行离去,随后吩咐两个丫头把她硬拉回了内宅。
可她惦念着河南府的官司还没说,对兄长的好心一点儿都不领情。任凭他们仨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死活不肯更衣就寝。
陈弘宇拗不过她,只好请母亲热了碗药粥送来,给她补充体力。
而巫月最见不得婶娘操劳,立马变做了百依百顺的小兔子,乖乖地缩进被窝,捧着碗喝了大半。可等刘三娘一走,她就一咕噜身爬起来,披着锦被满床溜达,眼睛瞪得比包子还大,弄得众人是哭笑不得。
玉朱心知劝也没用,索性拨亮了灯烛,端来了茶果,请陈弘宇落座后,率先开口道:“奴婢今日跟随陈伯在外宅支应,那公差里的头目收了酬银,也曾点拨了几句。我听他言下之意,这桩官司怕是有些棘手。”
“何以见得?”
“说来话长。奴婢是晚饭前才刚刚查阅的典籍,现学现卖,若有疏漏之处,娘子再着人考证。”
“嗯,你查到什么就说什么吧。”
“早年太宗在位时,举国上下皆崇尚清廉节俭。为杜绝奢靡,对皇亲贵戚、百官公卿的第宅、车服、婚嫁、丧葬,准品秩都颁布了明律加以禁限。其中《营缮令》是专门规约宅宇等级的,按律……按律六品以下及庶人只能居一间两厦……”
“呵,我家的宅院占地足有十二亩,如此说来,还真没冤枉我。”巫月半眯着眼,微微一笑,“但不知这逾制之罪当如何论处?”
玉朱踌躇再三,方沉声道:“如有违者,杖一百。其物可卖者,须卖;不堪卖者,改去。赦后百日不改及不卖者,还杖一百。那差人虽收了好处,却只宽免了一日。咱们若拿不出对策,娘子后天便要到衙门里领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