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望着窗外的金宪英撇了眼坐在对面看书的白龙子,冷哼道:“月儿都让人欺负成这样儿了,你居然还能稳坐钓鱼台,看来道兄当真是清心寡欲、淡泊凡尘呐。”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没意思。”
“别兜圈子!我大老远跑来可不是给你当伴读的。”金宪英见他连头也没抬,顺手拿起竹箫将桌子敲得咚咚直响,“月儿家的官司你置若罔闻,该不会是自己下不了手打算要借刀杀人吧?我都说了八月会带她回新罗,你就非得急着斩草除根吗?”
白龙子慢条斯理的卷好书轴,反问道:“我何时答应过让你带她走了?”
“怎么?你不愿为她遮风挡雨还不许我怜香惜玉了?”
“巫月的生死存留前几日我就与你讲明了,只要她不露圭角,我必会加以关照。至于巫家这桩官司,虽然不知从何而起,可终究是自取其祸,那晚她一再遮掩我却叫靳威插手,已经算做到了仁至义尽。余下的事情,也该她自己承担后果了。”
金宪英略一沉吟,微微勾起了唇角,“我方才说借刀杀人或许是言重了些,现在想来倒不如说是借力打力更为贴切……”
“我确有此意。”白龙子痛快的点了点头,“巫月如今心高气傲,凡事都要争强好胜,且不论招来了多少杀身之祸,光是陷害和排挤就已然数不胜数。古语有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回让她受点儿挫折,总比日后积重难返以至于铸成大错要强。”
“你这话说得未免太过不近情理。强如‘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西楚霸王仍需八千子弟兵帮衬。似为李唐开国大业立下不世之功的平阳昭公主,手下也有七万娘子军替她征战。试问众生哪个不用三亲六故相互扶持?不管月儿捅了多大的篓子,既然数次落难都能遇到你我,便是她的机缘与造化。你从不关心她为何要不计后果的惹是生非,却只想一味打压她的锐气。殊不知《史记》中有云:‘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像月儿这种聪颖坚毅之人绝不会轻言放弃,你目下袖手旁观其实是逼她另辟蹊径而已,待其再次崭露头角,只怕会更加难以掌控。”
“金三郎的比喻似乎不太恰当吧?”白龙子沉着脸冷笑了一声,“巫月若是男子亦或精通兵法,仅凭那句‘祸乱朝纲、逆转乾坤’的谶语,我便不会留她活到今日。况且她一向对我怀有戒心,既不愿吐露实情又不肯主动求助,难道我为了帮她还要严刑逼供不成?”
金宪英闻言,立刻回敬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自己图谋不轨却怪别人不坦诚,像你这样面冷心黑、来历不明的假老道,我要是月儿,我也不告诉你!”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白龙子耸了下肩,又展开卷轴看起书来。
“啧啧,真能装!”金宪英斜睨着他撇了撇嘴,“我知道月儿家的官司是谁搞得鬼,我也知道在你们大唐东台御史是官微权重,连二三品的大员都不敢轻易招惹,所以你今天叫我来不就是想利用我这外邦人的身份替月儿解围么?”
“她自有家人和兄长庇护,金三郎不必自作多情。”
“你没看见那个姓陈的还吊着一只胳膊呢吗!”
“呵,说得好像你没受伤似的。”
金宪英被白龙子这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弄得有些恼火,但听着窗外一声高过一声的喧闹也没心思再斗嘴了,只恨恨的丢下一句“虚伪!”便带着几名随从走出了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