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快别提公道了。”雨墨沮丧地摇了摇头,“那大理寺上上下下简直像一窝没脑袋的苍蝇,查访了多日竟没找出半条有用的线索,分明是越审越糊涂。这马上又要移交三司推事,重压之下难保不滥用私刑。倘若六郎被屈打成招,岂不是凭白冤煞了好人!”
巫月仍是不为所动。“话虽如此,但萧家满门权贵尚且束手无策,我区区一介草民,又有何神通能救他逃出生天?你贸然求助于我,也无非是病急乱投医。”
“娘子何必妄自菲薄,您的手段可比大理寺的官差强得多了。如今这桩无头案已陷入了死局,指望着那帮酒囊饭袋缉拿真凶,纯粹是痴人说梦。仆思来想去,也唯有请娘子相助,方能替我家主人洗刷冤屈了。”
“你不用急着给我戴高帽,这件事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娘子还有何顾虑,但讲无妨,只要您肯施以援手,便是叫我上天揽月、下海擒蛟也绝无二话!”
他说得郑重其事,巫月却失笑道:“你多久没吃饭了?”
雨墨面上一红,赶紧伸手掩住了紧绷的裤带。
“近来天气炎热,略有些口苦积食。不过昨晚倒曾吃过半个蒸饼……”
“就这还想上天呢?我看你上房都费劲!”
巫月正色道:“我平素最恨放马后炮的。表忠心的时候只管把胸脯拍得啪啪响,可细究起来,你身为亲随若能恪尽职守,萧逸也不至于摊上这等逆事。再瞧瞧你这面黄肌瘦、衣衫不整的样子,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大概是因护主不利,被萧家扫地出门了吧?”
“嗯……”
“哼,明明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要来拖我下水。你当知这案子既已上达天听,并交予三司会审,那能够染指其中的便只有朝廷大员了。而我非官非吏、无钱无权,连自家一桩小小的逾制案都奈何不得,又遑论救他人于水火?你指望着咱们两个破落户替萧逸平冤昭雪,那才真叫痴人说梦呢!”
她这一顿抢白,恰似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雨墨心头的热火。
少年呆愣了半晌,终是无言以对,却依旧像坚守阵地般直挺挺地跪着,只是比先前显得颓唐了许多。
巫月观之不忍,便缓下了语气,“萧家这次赶你出府,是因你确有过失还是迁怒?”
雨墨顿首道:“仆照料不周以致阿郎蒙冤,实属咎由自取,主家责罚亦是理所应当。”
“那你孤身一人风餐露宿也吃了不少苦头吧?”
“有劳娘子记挂,除了心中焦苦,尚能安稳度日……”
十四五岁的大小伙子,正是死要面子的年纪。他想打肿脸充胖子,可肚腹内的五脏庙却不管这一套,只叽里咕噜地叫个不停,逗得玉朱都要笑岔气儿了。当着三位姑娘露了怯,直臊得他耳根通红,恨不能寻条地缝钻进去。
巫月问清了缘由,也无意再为难他,又见天色渐晚,遂欠身离座,招呼着映翠径往内宅而去。
雨墨楞珂珂地目送她们走远,待想起来追时,两条腿却因跪得太久已然麻透了,只好苦着脸朝玉朱拱手道:“不知娘子打算如何处置我,还望姐姐点拨一二。”
“又没人下逐客令,你可慌得什么。”玉朱莞尔道,“不管天塌还是地陷,总得先填饱了肚子才行。你今日暂且安心住下,我想娘子既然肯留你便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