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对面的声音特别的遥远,像是隔着另一个世界在和我呼唤。我不敢说话,那边也是沉默着,眼看着快要到了三分钟,移动会自动把不说话的电话给掐断,我轻轻叫了一声:
“爸,你身体还好吗?”
那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几乎能想象得到我爸在那边有多想揍我。
“你不上学了?”
“我被学校开除了。”
我的声音里出奇的没有颤抖,这可是我最怕的爸爸。
“还想上吗?”我爸问我。
我吸了一口气:“不想。”
“你现在在做什么?”我爸接着问。
我看着漏水的窗台,滴滴答答的都是水,但还是说:“我在送快递,有饭吃。”
“咱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那你看好你自己,有饭吃我就不去看你了。”我爸是担心看到我之后会揍我。
确定了我身上有钱,工作环境也算安全,我爸挂了电话。
我一个二十岁的人,被学校开除了,只能拿着高中文凭在社会上晃荡。现在送一份快递,朝不保夕,也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向家里人交代。
我软塌塌的倒在了床上。
因为中午吃得太饱,所以盖着被子很快就睡着了,我是到了天黑的时候才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骆老师,你怎么还没有来接我?”
小女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责怪,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沈悦可是个厉害的,她怎么会回不来?
这个点儿天黑了,雨很大,风也很大。沈悦像是在湖边,还能听到水声。她是不怕天打雷劈吗?
“你找个能躲雨的地方等我一下,我现在就去接你。”
我从被窝里爬出来就找伞往外走,我手里拿的伞是陈娇送我的,墨蓝色的伞摸起来特别的舒服。
“骆老师,我怕湿了鞋,你骑着铁皮三轮车过来。”
矫情!
镜湖边上的门口不让停车,只能走很长的一段路到了门口打车。但是我骑车过去能到湖边里面去,这边的快递都能进去。但是,沈悦专门说这么一句,就太矫情了。
我已经撑着伞走出了公司大门好几米远。
大雨灌水一样的打在我身上,我还是返了回去,把铁皮小三轮骑了出来。逆风行驶,大雨如注,我身上很快湿了一片,将近二十分钟以后雨还没有停,整个路面上汇成了一条条的小溪。
要是这底下有个下水道的盖子被偷了,那我就死定了。
S城算是新兴的年轻城市,没什么现代化底蕴,这些楼房都是改革开放以后被温州炒房团给炒起来的,大楼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不得了,但是各种埋在地下的设施简直就是狗屎不如。
白岩松以前就吐槽过:一个西装革履的人穿了破洞的烂内裤。
我觉得是这样的。
我到了镜湖边上的时候,身上的水一拧一把,雨稍微小了一点点,我才能看清站在湖边的沈悦。沈悦一身火红色的灯笼裙,刘海梳的整整齐齐。她负手而立,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嘴角还带着一丝丝的笑意。
和我的记忆里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我女朋友在湖里,就在沈悦身后的这个地方苦苦挣扎着,没有一个人能够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大雨如注,而她在水面渐渐失去了踪影。
沈悦没有带伞。
但是,她身上并没有湿。
她比陈娇厉害。
“骆老师,你终于来了,这么大的雨,吓死我了。”沈悦才要吓死我呢!这个不是人的东西。
我把伞撑到沈悦的头上,看起来她一点儿也不需要。但是,就在伞到了她头上的时候,一瓢水整个灌倒了她头顶。
沈悦梳的整齐的头发立刻成了落汤鸡。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大伞比不打伞还要可怜,我路上的火气一下子没了,忍不住咧嘴笑了。而沈悦用手擦着头发,恶狠狠地盯着我的伞,她的眼里还透着一股子的邪气。
“怎么了?”
“没事儿。”
沈悦拒绝打伞,她三步两步的跳到铁皮三轮跟前,然后钻到了车厢里面。真是会找地方,我还想要让她坐在副驾驶上吃水呢。
“骆老师,过了公司对面的那个胡同门口,你给我停一下。”
“知道了。”
我骑着小车赶紧往回走,我现在全身湿透了,还想着回去烧开水喝。公司前面的胡同往里面就是民房,这些民房是S城还没有拆迁完的城中村,距离大学比较近,但是距离商业区就比较远。
所以,当地的村民自发的把房子修成了六七层,每一层都打成了十几个房间,每个房间就像是宾馆里的单间那么大,因为是新修的房子,所以里面的桌椅板凳也是新的。但是价钱就很便宜,一个月四百五一间,不少学生和在商业区上班的人在这里租房子。
沈悦居然要在这里下车。
我很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