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在她们的面前只能努力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要处变不惊,要举止得体,尽量将自己的失误降到最小。因为如果不是最好的自己的话,就根本没有与她们相处的资格。
但乌拉拉却并不一样,她并不是那些有时候会让人感觉到令人绝望的壁垒差距的怪物们。
虽然与她的相识还不过是几分钟,但叶王却久违的找到了一种平等的感觉。所以他才会如此的无法抑制自己已经压抑了许久的感情流露。
也正是这种奇怪的情绪,让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敏锐到足以看穿乌拉拉的笑容之后那份阴霾的地步:“也许这样说乌拉拉你会觉得很奇怪,但我总觉得我们身上有着相似的地方。所以,所以......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我觉得我可以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叶王的感染,乌拉拉那灿烂的笑脸也渐渐的再次黯淡了下来。
“————”
“————”
在叶王道歉之后,身高上有着巨大差距的两人却是无言的静默了下来四目相对,看着对方脸上那无法掩饰的伤感表情。
一时之间,只有自水道中流淌而出的水流声成为了叶王与乌拉拉的之间的配乐声。
“噗嗤”
“哈哈哈!”
直到十数秒后,对视着的两人才突然在同一时间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去那边坐一坐,怎么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努力将笑声止住的叶王用手指了指距离洗手台不远处的长椅方向。
“——嗯。”而顺着叶王手指的方向看去的乌拉拉也十分端庄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大哥哥,不是特雷森学院的人吧。”几个小跑步先一步坐在长椅之上,乌拉拉望着还在向这边走过来的叶王问道。
“嗯?嗯!我是校外人员,今天只是有事才会进入特雷森学院。”被乌拉拉问到的叶王在微微一愣后,便如实说道。
“怪不得,我在这里这么久了从来都没有见过大哥哥。别看我这样,实际上记忆力还是非常出色的哦。”看着做到了自己边上的叶王,乌拉拉一边说着一边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一副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的样子。
“啊——特雷森学院这么厉害的地方,像我这样没有天赋的人怎么会是其中的一员呢?”说到这里,叶王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苦笑。
能够进入特雷森学院的,只可能是夜王,而不是现在的他。
“天赋吗?”抬头看着神情低落的叶王,乌拉拉在轻轻的拍打了一下自己娇嫩的脸蛋后,才再次向叶王问道:“刚才,大哥哥你问我如果不能赢的话,是不是还会继续努力下去,对吗?
为什么大哥哥会问我这个问题呢?果然是因为觉得我同样没有大哥哥你所说的“天赋”吗?”
“......刚才的比赛,我有看到最后。”看着乌拉拉如此认真的样子,叶王在愧疚的同时,也是咬紧牙关憋出了狠心的话语说道:“如果那场比赛中展现的就是你现在的实力的话,那无论如何我也无法说出你有天赋这句话。
甚至可以说......”你即便是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触及到梦想的第一名。因为在你努力的同时,那些拥有天赋的赛马娘们也不会就此止步,而她们的成长性,也势必会比你更高。
然而这部分话语,叶王终究还是没有能够说出口,也实在是说不出口。可即便是没有说出来,他相信自己的意思也已经十分充分的表达出来了。
“嗯——果然是这样吗?那么我也来回答大哥哥你的问题吧。”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听到他这番话语的乌拉拉并没有露出因为被否定而沮丧的表情,反而是依然以十分认真的表情看着叶王说道:“即便是如此,乌拉拉,也还是会继续努力下去的。”
“————”这个回答可以说完全在叶王的预料之中,明明应该很清楚的,乌拉拉就是这样一位绝不会放弃的赛马娘。
但是,但是!但是!!!
这股仿佛被重重敲击了灵魂的感觉是什么!?
为什么这完全就在他预料之中的台词,从这位娇小的赛马娘本人口中说出时,却还是让他受到了这么大的冲击。
“......即便是...即便是努力到了最后,即便是真的成功出道了,你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获得一场比赛的胜利哦!
特别是在中央!这个对于优胜赛马娘有着无比苛刻的要求的世界!
在这片所有赛马娘都持有着一定天赋,万人瞩目的赛场之上!只要不是所有人身体都出现问题,那没有天赋的你能够获胜的几率就无限接近于零!
你是在明白这件事情的基础上说的这番话吗!?你会撞得头破血流,然后在将来的某一天为你现在做出的选择后悔的!
赛跑,是属于拥有被选中的才能的竞技,没有平庸者能够出头的余地!”他在干什么!?他在说什么!?
对着这样一位怀有梦想,愿意付出努力的赛马娘,他究竟在说什么啊!?停下来!停下来!给我停下来!!!
仅存的理性试图抑制住已经接近脱缰的大脑,但本能却在这一刻,以压倒性的优势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其实叶王很清楚,他现在所说的话语,根本就不是在试图说服乌拉拉,而是想要将还有一丝不甘的自己彻底的压垮。
乌拉拉的出现,仅仅是为他提供了一个宣泄的渠道罢了。
与优秀的赛马娘长期接触的压力,来自夜王那份巨大才能造成的心态失衡。
以及——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没有任何可以诉说真心的朋友而产生的孤独感与疏离感。
一切的一切,在叶王的心中酝酿出混沌的黑暗旋涡,在这一刻无可抑制的被解放而出。
他真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大人啊——
正当叶王在内心中已经接近于崩溃之时,却感觉到一双细嫩的小手轻抚上了他的脸颊两侧,紧接着映入他眼帘的,则是乌拉拉那对粉色的灿烂星瞳,以及那认真又带着几分伤感的可爱小脸。
“大哥哥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哦。大概是从小特她们升入高等部一年?还是两年左右的时候,我在赛跑结束后,能够感觉到的不再仅仅只有对于能够参加比赛的开心了。
很大的赛马娘,很快的赛马娘,很凶的赛马娘,很帅的赛马娘,能够在最后一口气超过好多人的赛马娘,在雨天反而跑的很快的赛马娘......
大概是因为一直跑在后面的原因吧,我的这双眼睛,已经看过好多好多拥有不同厉害之处的赛马娘了。
然后,就算是不想要也渐渐的发现了,这些能够让人拿到第一名的厉害之处,乌拉拉一样也没有这件事。”在说话的同时,乌拉拉反而对着叶王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
这个微笑在让叶王冷静下来的同时,却也感觉到了无法言喻的——心塞。
是啊,就算是再如何乐观向上的赛马娘,只要她还以终点为目标,那就不可能会在输了数十场比赛后还没有一丝的反省与触动。
他对乌拉拉所说的那些话,对方其实早就已经明白,并且接受了。然后在这个基础之上,她,还是没有放弃继续在赛场之上努力——
“为...什么!?”为什么都已经明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肯放弃?
“大概就和大哥哥所说的一样,我就算继续努力下去,成功出道,无法在赛场上取得优胜一直到退役是最大的可能吧。
但是呢,乌拉拉我想,就算未来真的变成那个样子,也绝对,绝对不会对现在的努力感到后悔。”叶王怔怔的看着眼前连续用了两个绝对的少女,只感觉自己的心中似乎有些痒痒的感觉。
“而且,如果,只是如果哦!如果乌拉拉哪天真的能够在赛场上取得优胜的话,那一定是因为我一直有在努力所积累出来的结果对不对!
到那个时候,乌拉拉,一定会对之前一直坚持下来的自己,感到非常的自豪与骄傲的!
一直努力下去的话,未来也仿佛会变得无限大。但要是觉得自己不行了,到此为止了的话,原本有可能实现的,闪闪发光的未来不也就彻底消失了吗?
乌拉拉不想要那样,因为我是,赛马娘啊!”
“————”说出这番话语的少女脸上的神色变得越来越明媚,不止如此,在叶王的眼中,她所散发出的光辉更是让他感到无比闪耀的程度。
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之前觉得他与乌拉拉同病相怜,地位平等,大家都是没有天赋的弱者这些想法简直就是对于眼前这位赛马娘最大的污蔑。
这不是好好的有着吗,至今为止他所见过的最闪耀的天赋,努力的天赋,以及勇气的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