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儿果然不象我想象的天堂。这个小作坊里,早晨起来,没有任何吃的供应,就要去上班了。到了十一点,才派一个员工下到厨房,去作饭。大概十二点左右,才开饭吃早餐;晚上五点钟的时候,那个员工再次跑到楼下,等六点左右我们就能再吃上一顿,于是我们的工作餐就是总共每天两顿.
也许有人搞过传销,或者听说过传销,在那里面,每天的演讲活动热火朝天,一个个都大谈特谈怎样把气球给吹上天;但是,他们的生活,却如苦行僧般清淡,汤汤水水的东西,就能凑合一整天。现在,我们的吃食,与他们的日常相差无几。每顿不是萝卜就是青菜,够清淡了;而且每次都只有两样菜,汤汤水水倒是很多,你能看到上面不停的漂动着一点油星子.当然了,菜叶子也会浮在上面的,黄黄的样子在对你挤眉弄眼。一勺舀给你,乱七八糟的东西使你感觉它是不是家里给猪吃的猪食。刚开始时,看着那些在大锅里煮过,翻着肚皮的菜叶子,感觉是一点都不习惯,吃下去就象嚼住了一根蜡一般,反胃得厉害.但如果不吃,又要干活花力气,这样饥饿就铺天盖地的砸向你的脑门,把你的意识给弄得稀里糊涂。慢慢的,还是饥饿打败了心里的那份恶心,终于适应下来,勉强使自己能应付得过去.
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了开饭时间。我正在按秩序排队打饭,却不经意间发现一个人,在偷生油吃.只见他眼珠向我们这边一转,看到没人注意着他,就很娴熟的拿起油桶,把油给漏了一大截在自己的饭盒里;几乎一眨眼的工夫,他又把油桶给复归到了原位上。过了一会,又见了阿明也如法炮制,手法同样娴熟。-----在那时,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这几天的心结也解开了—怪不得这几天那个王主管老唠叨油用得好快,不几天就露底了—原来是他们给偷食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吃了生油要拉肚子,但在生存面前,原来这些都可略去不计的,你看他们正在闻着香油味直乐呢。饭打好后,你是不能大瓢大瓢的去舀菜肴的,要等着做饭的员工,给你分发来.尽管是菜色的东西,你站在那里,还是眼巴巴的,希望那个掌勺的给你多分一点。终于轮到了我,当那个员工勺子多动了一下,尽管仅仅就加了一点汤水的东西,我却象得到了天底下最大的好处,心里甜美无比。"呵,好香啊."我用鼻子尽力闻着,在心里自言自语着.我想,毕竟有菜拌着饭来吃,这就足够了.
正在一边想入非非,又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扑哧扑哧的笑声。"你看他啊,看他在干什么!"一个声音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在那里大叫大嚷。我忍不住回头望去,竟看见了这样一副场景:一个与我一样新来的小伙子,可能是太饿了,因此是迫不及待的吃得太快,竟突然的噎了一下,把吃进去的东西大口大口的嗝出来了.真是好恶心,在他站着的那块地板上,一下子就布满了经过咀嚼之后如稀粥一样黏黏的混合物:这些由米饭,菜叶还有唾液一起组成的稀拉拉的东西。这时,痛苦爬伏在小伙子的脸上,他的整个身体仿佛在一瞬间扭曲了起来,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真是令人难受,乐乐。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情景是怎样的怕人:我呆呆的立在那里,吃饭的嘴巴早就停止了动作,胸口里闷得厉害,有一股东西在往上涌,仿佛自己一不小心,也要呕吐出来.我竭尽全力的忍了住,使自己胸口慢慢平稳下来。但饭是再也吃不下去了,匆忙的奔向作饭的地方,把它给倒在了垃圾桶里面。而在我转回来的时候,那个小伙子已经在扫那一团污秽了,扫完了之后又用水把地板给冲了几下。
而在这时,人群里只是议论纷纷,把这种事情仅仅当作笑料看待。他们觉得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别人的倒霉,自己仅仅是个看戏者。他们不象我一样,好多人竟还能一如既往的能把饭给继续吃下去。“这有什么,他的对我完全没有相干。肚子饱了才能干活,你说是不是?”他们一脸坦然。“生活是什么?只要生着,就要尽量的想着怎样的吃着活下去。”“来到这儿,每天两顿,你不爱惜自己谁来管你?拉倒你吧。”这就是他们的逻辑,真让我眼花缭乱。
但对于我而言呢?我想自己暂时还接受不了他们的生活方式,还有某种观念。我一直这样认为,我只是在这儿与他们打了一个照面,我以后的生活,将完全的与他们是两个轨迹,我没有必要接受他们各式各样的生存逻辑。就象今天,我宁愿挨饿,也不想再把那半盆饭给吃下去,这是源于什么呢?难道就仅仅是心灵里面生发出的那种恶心?不是,绝不仅仅是,这还与我生活理念有关。我觉得自己的生活不应该是这样,不能象猪猡一般的没有想法下去。即使在最困难的时候,还是要保持点读书人的骨子来,要有心来参与自己的生活中来。我受不了那种恶心,于是就想都没想,把用来恢复体力的食物给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