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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乐,我真是胡思乱想得太多。还是回到生活中的局去,这样才不算偏离了主题,好使人生中的一段悲歌得到个完整的梳理。
那天, 老大带着我们,沿着一条阴暗的小道,拐来拐去,终于到了黑作坊的门口.在这里,尽管没有想象的那样恐怖-有大狼狗看门,凶神恶煞的立着几个彪形大汉;但还是真实的存在着这样一种情形:大门一年四季紧闭,锈迹斑斑的锁无力的下垂着,仿佛里面多年了都是一个鬼屋的模样.在我的印象中,这个门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就是那个尖尖下巴的王主管随时带在身上;一把就属于那个神秘的李经理,他时常个把星期来这里瞧一次,而他大概负责着这样的好几个点.他们这些人,据我观察,都是单线联系,垂直上线和下线之间,倒很熟悉;但离开了自己的纵向上级,互相之间你就很难发现他们有彼此交往的迹象。而且,这些人进行各种此种勾当,几乎都实行层层负责制.在里面最要紧的人物,应该就是此个各处的经理.他们负责各处的沟通,还有联络.而所谓的主管,在我的观察中,只是与自己的直接上层,也就是自己的经理联系着,其它别处地方的同仁,好象一向与他不发生任何牵涉。而这样行事的奥妙,当然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事考虑,在经理以上的更上层,他们肯定有更多要顾及的地方。最基层的主管,还有主管下的小组长,他们在整个时益健公司的巨大链条中,就仅仅可能只是其中的最小的几粒棋子了.作为主管和小组长,虽然看起来与这些前仆后继进进出出的员工们总要套上一种近似的交情,但实质上,他最主要的任务,是必须象一个保持高度警惕的特务一样,随时观察这些人的行为动向;当一有风吹草动,就马上上报经理,好立即作出应对措施.
这次我们的行为,也已经早就惊动了王主管这个家伙.他早就跟上面的李经理上报了,因此里面增加了几个爪牙.我们这边,也早就作好了这样的思想准备—无论如何在气势上不能输人。老大把大家分派好,摆好了阵势,就对着那个锈迹斑斑的大门,使劲的敲了起来,刚开始,望向这个笼子间上面,只见几个头颅在阳台上露了一下,然后就听到嘈嘈杂杂的声音,很快就从楼上冲出几个人来。我抬眼一看,这些人当中,为首的竟然是那个戴着一副墨镜,好多天才露面一次的李经理.
"果然早就把我们给防上了.”我不禁心里一怔。他们从那个阴森森的大门口里出来,刚开始手下几个爪牙不停的攘臂挽袖,大有要与我们干上一场的架势。而我们这边,有老大撑腰,也
有六七个的人手,心里自然就不惧,双方之间形成了一个僵持的局面。老大首先发话:“今天大家都不要太逞,我们来这里,是想要回小弟兄们的一点辛苦钱。你看怎么着对得起我的这些小弟兄们,就发个话。”他的眼神直逼着李经理。
李经理刚下来时并没有想得太多,只想着用以前的老办法把我们威胁加恐吓驱赶走就算了事。但等到见到了我们这么多人,而且一个个都带着兴师问罪的神态,觉着众怒难犯,就制止了自己手下呼之欲出的干戈之气."恩,小弟兄们的事情,值得这样兴师动众吗?看在你们都是从这里出去的份上,我就听听你们,看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忙的"李经理装聋作哑的说道。
“他妈的,真是会装,搪塞了一下,又把球推给了我们。”我心里恨恨的骂道。老大见这个老狐狸还是藏着尾巴,装模作样的不予直接回答,就打开天窗说起了亮话:"我们这些小弟兄们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要回在这儿做事的工钱,还有押金。" 老大锐利的眼睛直直的定着他.
这时,楼上原来的难兄难弟们,都好象知道了楼下正在发生着什么,就活也不干了,一个个趴到阳台上,来看个究竟."都回去,马上给我回去."王主管看到事情不妙,马上采取他一向的方法,大声的狼嚎起来:"他妈的,有什么好看的,回去干活!活不干完就可有你们好受的!"他加重了说话的语气.
那个李经理,看到楼上那么多双眼睛,好象突然从梦中醒来一般,话锋一转,马上就对老大说:“这里不方便,我们到别的地方去谈吧。”“你能给这些个小哥们儿个承诺吗?他们可急着等钱用啊。”老大见有了机会,当然不会放过。“我保证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现在跟我走吧,到那边去坐着谈。”他说得铿锵有力。老大见他已经作了让步,而且呆在这里虽然好象撑起了场面,但如果是把局搅得太浑了,于双方都不是好事,于是就同意了李经理的意见。
李经理当然不是个浑球。通过几个回合的交锋,他已经摸清了我们这些人的底。他现在处于并不怎么有利的态势,心理就更加增强了危机感。他知道了我们当中的老大,是整个人群的核心人物,于是就通过与老大谈话的动向,来调整自己的策略。他随时的注意着把握住自己的情绪,在那两片墨镜之下,你绝对不会猜着他到底在想着什么。“老奸巨滑的人,”我心里吸了一口深深的冷气。这个人,在长年累月的生活历练中,不仅能察言观色,还能积极主动的去应变正在发生着的这些错综复杂的事情.他现在面临的情形是:假如我们这一帮人继续留在楼下,与他争吵不休,势必会影响到整个楼群里工作人员的情绪。这样一来,他们以后的工作怎样开展?而且如果在楼层里面的人,万一也知道了真相,那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起,更加不好办了起来。而把我们带离这里的现场,暂时稳住我们的心,这才是当务之急。与我们这六七个人,等不能再造成更大的声势的时候,就算去谈,也可有更多回旋的余地.
他(李经理)就带我们迅速离开了此地。那个王主管,继续留在小作坊里;另两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爪牙,就跟随我们一起撤离.穿过几个积满丑水沟,有着开放式小作坊的深深巷子,一直向前,到另一个与黑作坊一样模式的铁门前,他停住了脚步."就是这儿了,你们在外面等一下,我来开门."他小心翼翼的说。
看着这个一样模式的小作坊,我感觉到一股悲凉的东西,在心的底部,升腾了起来。我们都是无辜的啊,可为什么,这么多的人,要受到这种非人的折磨。我们被骗得一无所有,即使身体,也成了被骗子们赚钱利用的工具。在这个世道上,公平,良心等一系列对灵魂拷问的东西,为什么一下子就全部缺位了呢?我们的道德教育不可不为丰富,我们的国度不可不为古老,我们的生活,正如某些人所说的,正在一天天的走向富裕;而我们的时代呢?为什么在这样的时代里,一个个人的权利遭到践踏,一颗颗灵魂**在最底层的迷雾里,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来管,愿意花上一时半会的时间来予以关注呢?我不知道的,我一直不知道的,我们这些人,并没有触犯任何法律上的东西,我们一直是一个盛世时代下的良民,但我们的命运,竟然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