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三十年后(第2页)
俞习文:“你这人怎么也学会婆婆妈妈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天龙苦苦一笑:“假话呢,我对这事很怕。真话呢,我对这事怕得不得了,快发疯了。”
俞习文笑了:“你真逗。你自己说说,你这辈子怕过什么,又怕过谁?我们认识你时,你才十五岁,就敢大闹批斗场,打造反派,还明目张胆地说老姚老白是好人,结果被打成了现行反革命,成了滨州最小的牛鬼蛇神,你这胆还小啊?大得都能包天了……”他这话一说,立即勾引起一段忘事。
那是文化大革命初期,天龙大闹了十万人的批斗会场,结果被打成了对抗无产阶级专政的现行反革命,被押送到江西的一个又穷又脏的小山村,走七八小时才能见到公路的地方进行改造。
天龙他们十多人,大热天的挤在二十多平方的破旧房子里。门是坏的,窗还剩下半扇,太阳从屋顶的几个洞里直射进来,一群人满头大汗地围着用几块木板拼起来的桌上写思想汇报。天龙挑起一担木桶,说了声∶“白伯伯,我挑水去了。”白一秋搁下钢笔伸手就拉住木桶,摇着头说∶“不行啊,你都饿了一天了。”
“不就是二三十里山路,累不垮我的。顺便,我去掏掏鸟窝,大家开开荤。”
“还是不行。除非等我写完,我俩一起去。”
天龙放下竹扁担,摇了摇头∶“白伯伯,你这身体,别说走山路,就是让你走到村委会,也能累出你一身臭汗来。这样吧,我的那份思想汇报你替我写,这总可以了吧。”白一秋笑了,挥挥手说∶“去吧去吧。但,你要早些回来,别在外面惹事。”
“得令,市长同志。”
天龙扮了个鬼脸,挑起木桶出了屋。生病躺在墙角的姚为说∶“老白,这小天龙,虽然是我们害到这里来的,但这里还确实离不开他。你看,外出挑水,上山砍柴,这些活我们都干不了。唉!他这份情,这辈子真不知道怎么还他。”俞峰叹息了一声∶“是啊,我们欠他的实在是太多了。”
天龙顶着酷日,光着黑得发亮的膀子,桃着满满一担水,在山道上行走。有个晒得乌黑发亮的老头驮着一捆柴,从山腰走了下来,见了天龙就招呼∶“娃子,又挑水啦。快停下歇息,大热天的,别累着了。”天龙往前走了数百步,恰好老头也下了山,俩人就在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
“娃子,你到底犯了啥罪,来我们这穷地方?”
“他们说我是反革命,就过来了。对了,你老这腰伤,好些了吗?”
“自从你帮我揉了两回后,现在好多了。”
“你老年纪大了,往后有什么重活就吱一声,我来做。”
“不了。今晚,我小儿子就要回来了。”
“就是那个在做团长的?”
“不是,那是我五儿子。我小儿子是县武装部的,这回,来我们公社做书记。”
“这下,你老可以安稳地享清福了。”
在几百个壮汉中,姚为和天龙这一老一少显得很抢眼。一声哨响后,大家纷纷搁下手中的活,找树荫凉快去了。姚为起身捶了捶腰,拍拍天龙的肩膀说∶“走吧,喝口凉茶歇息去。”
“你,快干活。”随着一声怒吼,有个佩戴红卫兵袖章的年青人,凶神般地走了过来∶“臭资本家,你想偷懒。好,我罚你多搬一堆石。哼!搬不完不准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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