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巧嘴唇微张，整个人愣在一旁。

    “我不许！”

    沉沉的声音入耳入心。撩拨她的心弦，像散开的涟漪，一圈一圈无限散开。

    杜袁以为自己吓到了她。

    松开手，把她放下。

    他长长地舒口气，靠在椅背上。

    过了一会儿，杜袁转过头，眼睛微微泛起湿意，开口：“既然有了孩子，就生下来吧。总归是一条生命……”

    在浅淡熹微的晨光中，林七巧看到这个男人面目变得轻柔，一双墨色的眼睛睫毛微动。心里忽地吹进一阵风，她看这个男人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你了解我的情况，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他不能生下来。”林七巧嗫嚅，声音几乎闷在嗓子里。她没打算找借口，老老实实地接待。毕竟杜袁对她的事情一清二楚，想瞒也是瞒不住的。

    杜袁的心一紧。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小雪的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小雪出生后的第五天，她就走了。她是拼了自己的命才生下这个孩子的。”

    林七巧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乖巧可爱的小雪没有妈妈，而她眼前的这个男人失去了妻子，还要事无巨细地照顾孩子。她想安慰他，说几句话，或者更直接的，抱着他，轻轻拍打坚实的脊背。

    杜袁陷入回忆，脑海中浮现出妻子明媚的笑脸，继续向林七巧揭开伤心往事，“小雪的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女人，笑起来很好看，她很善良，喜欢小动物和孩子。我本来以为我们会一直幸福美满下去，就像她说的那样，一座向阳的房子，养一只狗一只猫，然后我们生两个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好……”

    说道这，杜袁顿了一下。

    林七巧感受到他在颤抖，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

    “可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美满的事。我们结婚后的第二个月她就被查出了汝腺癌。本来已经治好的，医生千叮咛万嘱咐不能怀孕，一旦怀孕，雌激素就会诱发癌症。汝腺癌复发就是真的无力回天了。可是她太想要一个孩子了，她想留给我一个孩子，瞒着我怀下了小雪。我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三个月了。我狠心带她去医院打胎，她哭着求我一定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杜袁再也说不下去了。

    脑海里浮现出妻子苍白的脸，她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挂着幸福地笑容，目光一直贪恋地看着小雪皱巴巴的小脸，“真想看着她长大。”

    单纯地作为一名听者，林七巧还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而作为亲历者的杜袁一直隐忍。

    “你是觉得我这个母亲太残忍了？狠心杀死自己的孩子。”想到肚子里那颗慢慢生长的胚芽，林七巧有些失魂落魄。

    杜袁摇摇头，“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林七巧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却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

    车厢里暖气熏人，除了呼吸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杜袁默默地把收费单递到林七巧的手里。

    林七巧低头看着，手指不停揉碾纸角，一滴，两滴，三滴……豆大的泪水啪嗒啪嗒落在上面，打湿了一大片。

    终于，她下定决心，把手里的单据收撕成无数个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