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眼这辆皮卡，发现四个轮子的型号都不一样，方向盘也磨损的很厉害，显然都是时蔚然在垃圾场里淘金的结果没错了。</p>

    “就差推动器了。”时蔚然说：“帮我找找有没有适配的替代品。”</p>

    “比如”</p>

    “燃气灶，电焰烤炉，吹风机配香薰点火器也行。”</p>

    前两个还贴点谱，后面的简直是离离原上谱，陆山彦满头问号：“你仿佛在逗我笑！”</p>

    “你能给我个现成的推动器来我也真的会谢。”时蔚然面无表情道。</p>

    两人一边斗嘴一边在垃圾堆里遨游，不知过了多久，静止的皮卡车厢里忽然传来一点儿响动。</p>

    时蔚然闪电般回头。</p>

    “有人。”他吐出两个字，箭步翻上车，“哗啦”将车厢挡板拉开。</p>

    空旷的车厢里趴着个人，被厚厚的棉麻布包成了个狼外婆，他维持着一个伸手够东西的姿势，距离指尖两三厘米的地方有一根铅笔。</p>

    时蔚然听到了自己下巴掉在地上的声音。</p>

    “小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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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干嘛”时蔚然叉着腰，语气糟糕：“想上天”</p>

    “我就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什么样。”小程抱膝坐在车厢里，蔫头耷脑。</p>

    “现在看到了可以回家了么”时蔚然道。</p>

    “不！我不回家！”小孩儿像是多长了一条胆子，辩驳道：“我之前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么宽敞的地方！”</p>

    “宽敞你说这里”时蔚然用拇指戳了戳：“垃圾堆得跟山一样，臭不可闻！”</p>

    “你不觉得好壮观！好厉害吗！”</p>

    “你管这叫厉害我不觉得！”时蔚然道：“为了看这堆垃圾，把命搭上你这小孩儿脑子坏了吧！”</p>

    “那也比在家里等死强！”小孩儿也急了，大声说道。</p>

    银发青年被杠无语了，叉腰在原地转了半圈，最终把机修手套脱了摔在地上，气结：“我不理解。”</p>

    “你当然不理解。”陆山彦说，他正在翻小程的日记本，这小子刚才弄出动静来就是为了去摸写日记的铅笔。</p>

    很难想象，这小子居然昨天就在这里了，趁着晚间没太阳，将垃圾场逛了个遍，在日记本里写满了“好酷”，“好棒”，“超厉害”之类的溢美之词。</p>

    “你看多了的东西就不会觉得好看。”陆山彦轻声叹道：“哎阿蔚，如果给你一个走出卡兹曼星的机会，代价是死亡，你接受吗”</p>

    时蔚然微微一怔。</p>

    陆山彦拍了拍他瘦却坚硬的肩膀，“看，你也没法儿拒绝。”</p>

    时蔚然沉默不语。</p>

    陆山彦其实很能理解他的矛盾。</p>

    找到这一处信息闭锁的无争之地很难，他藏敛了浑身锋芒，在老程家隔壁装大宝贝，明里暗里的帮衬着老程一家，看得出来有在很努力的去维持一段稳定的关系，当初频繁搬家也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厌倦。</p>

    没人喜欢成天的颠沛流离。</p>

    一束白亮的强光突然贯穿了黑暗的垃圾场。</p>

    震耳欲聋的发动机轰鸣宛若野兽的嘶吼，时蔚然以手遮目，听声辨物，低声道：“大托”</p>

    陆山彦眯着眼睛，果然看见了那种八个轮子的大型机动车。泛着蓝光的金属轮胎微微悬浮，每秒转速可达近四十，车身被劣质喷漆画满了涂鸦，依稀可以看到“大龙捷运”四个字。</p>

    “我去，冤家路窄啊！”陆山彦脸色微变，“之前跟老程要百分之六十利润抽成的就是他们。”</p>

    时蔚然警觉的眯眼。</p>

    大托所过之处烟尘四起，两股车前灯上下舞动，怒龙般照耀着不远处的鹰嘴皮卡。</p>

    几个男人从车上跳下来，为首的那个格外肥硕，脖子上卡了几个金环，冷冷道：“嚯，我说那卖菜的怎么拒绝的那么干脆，原来这还有戗行的呢”</p>

    时蔚然与陆山彦蹲在密闭的车厢里，两人各出一只手捂着小程的嘴，付大龙的声音被隔在墙外，闷闷的，时蔚然仍然觉得有些耳熟。</p>

    他垂目，对上了小程相似的眼神，豁然一怔。</p>

    ——之前借女中介的终端机与外界通话的就是这个声音！</p>

    下一秒，整个车厢闷声轰鸣。</p>

    大托前面的铁板朝两旁扇形张开，缝隙中竟然伸出了一个圆筒状的喷射口，蓝色的火焰喷射而出，顷刻间将整个皮卡含住！高温的火舌将车头的金属板燎出了焦色，支撑用的钢筋发出了爆裂的“噼啪”声，方向盘上的软质皮受热挛缩！</p>

    付大龙和他手下的喽啰们在驾驶舱里哈哈大笑，尖叫起哄。</p>

    车厢外宛如有狂风席卷，墙壁的温度在节节攀升，小程的额头上被蒸出了汗，他紧张的贴近了时蔚然，眼底有眼泪在打转。</p>

    我们会被蒸熟吗会死吗他在心底一遍遍的诘问。</p>

    他看见时蔚然在冲他比口型，眸光镇定。</p>

    “别怕，这可是胶囊屋改造的。”</p>

    火焰喷射了足有一分多钟。</p>

    这辆大托当初打着“高荷载穿越虫巢”的旗号进行过攻击装置的改造，车头的火焰炮能将一整条大型蠕虫瞬间燎成焦炭，付大龙按发射器的手都酸了，对面那辆皮卡的鹰嘴车头也崩坏的不成样子，他停止了攻击，带着一群人跳下车，得意洋洋的晃过去。</p>

    “车上应该没人哦”</p>

    “有估计也烤成人干儿了！”</p>

    “让他丫的戗行！就凭一辆散装的垃圾！”</p>

    “你说他多想不开，跟之前那女的一样，非他妈不肯交保护费，还咬大龙哥，这不找死嘛！”</p>

    “在咱们的地盘上，敢跟大龙哥作对，统统该死！”</p>

    “烧掉烧掉！全都烧掉！烧成灰给他扬了！”</p>

    几人绕着皮卡转了一圈，没什么收获，又绕回了车头，付大龙叉着腰道：“明天再去找那卖菜的，之前给他脸他不识抬举，这回记得问他要九十的抽成，我看他还敢拒绝！”</p>

    话音未落，皮卡后方传来了一点儿动静。</p>

    “谁！”付大龙面露异色，他撩起衣摆，露出了腰间的一把短，枪，缓缓的朝着车后方靠过去。</p>

    他走到侧面，拧着脸探头，发现车厢后的挡板居然升了起来。</p>

    有人出来了！</p>

    付大龙心里“咯噔”一声，如此情况下还有人能活着往外逃，委实算不得什么好事，他东张东望的搜寻着可疑目标，同时，自皮卡的顶端缓缓冒出一个人影，闪电般一跃而下——</p>

    付大龙被重重的扑倒在地！</p>

    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摸枪，然而对方的动作与他相比简直像是开了八倍速，他的指尖都还没摸到枪柄，手腕便被砸折，对方的身躯轻盈却像一只凶猛的螳螂，将他的关节要塞精准卡住，付大龙肥胖的身躯死命的挣扎，那一堆堆的肉却尽数成了他的负担，他抬起头，将对方模样映在瞳孔里，刚要发出痛吼，一支尖锐的铅笔便刺穿了他的声带——</p>

    车外传来短促密集的枪声。</p>

    陆山彦用双手捂着小程的耳朵，过了许久，时蔚然才再次出现在车厢外，银发青年的神色平静，除了肩颈和下颌处沾了些血迹，半点看不出刚才开过一轮屠杀。</p>

    “五杀！”他轻擦脸颊，朝那辆大托抬了抬下颌，仿佛在看一头待宰的肥羊。</p>

    “老陆，咱们有现成的推进器了！”</p>

    他微微一笑，面容在血色的衬托下是惊人的美丽与妖冶。</p>

    看他这么开心，陆山彦克制不住的捏鼻梁，叹气道：“你克制一点，可以不用这么开心，不然人家真的会分不清谁才是受害者。”</p>

    时蔚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