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挣了五十两银子,把你的病好好治治吧……”
柳明咳嗽了两声,抬起手扇了扇,道:“你发起病来,这味儿太重了,受不了。”
张圆圆似乎早已被骂习惯了,她微微一笑,道:“掌柜的好意,奴家心领了,只是,奴家这病,有些日子了,刚才那个大夫说得很清楚,他只能保我醒来,但奴家这病,药石无医……”
“这……”
柳明突然觉得,她好生悲哀。
李蓉之前说过,张圆圆这个人,十五岁卖身葬父,进了怡红院,人老珠黄后,被卖到了柳眉梢。
三年来,对她最好的人,便是张圆圆。
虽是风尘女子,却重情义,讲信誉,颇有些江湖豪侠的味道。
只是到了三十六岁后,皮松肉弛,被老鸨安排去接待最低贱的贩夫走卒。
其实到了这一步,也代表着很快便可以离开窑子了。
得花柳病,残花败柳,窑子也不会出钱去医治。
最后,便会像张圆圆这般,被窑子榨干了一切。
老鸨撕毁卖身契,让她滚出窑子那日,她便只剩了两件事。
其中一件,便是自己十八岁那年,生下过一个男孩。
男孩对窑子而言,是没有任何价值的。
老鸨当时便把孩子卖了。
从她怀里抢走孩子时,她狠下了心肠,在孩子后颈位置,用指甲划出了一道十字伤口。
挖得很深。
从窑子出来这一年,她一直在找这个孩子。
可惜,直到现在,她已经油尽灯枯,没多少日子了,却依旧没能找到自己的孩子。
另一件事,是身后事。
她看上了一块风水宝地,对方狮子大开口,要她五十两银子。
从柳明手里挣走的五十两银,便是要去买这块地的。
柳明听得有些哽咽了。
她的命,实在太苦。
直至张圆圆告辞很久后,柳明依然坐在桌边。
想了许久之后,他突然大喊道:“朋远观!朋远观!”
“来了来了!”
楼下的朋远观小跑上来,道:“怎么了,掌柜的?”
“以后,柳记的所有地盘内,不能出现窑子,也不能出现赌档,把这个事写进柳记规矩内,知道了吗?”
另一头,八珍楼内。
只听二楼砰的一声,又是一个茶碗摔了个稀碎。
“又是柳明!果然是他!”
刘员外气得来回踱步,猛地一拍桌子,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爷,消消气……”
刘地在一旁劝慰道:“叶大善人吩咐过……”
“叶大善人叶大善人!你究竟是姓叶还是姓刘!”
刘地不敢触霉头,一抱拳,往后退了两步。
又过了些许,刘员外气消了些,又道:“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