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辗转反侧,后来索性点了蜡烛歪着看书,晨曦透过雨过天青色的纱窗透进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残烛的火焰忽闪了几下子,终是熄了,烛光再亮,却还是亮不过白日光。
外间巧云走上来轻轻推了推我,“福晋昨晚没吃,又熬了一夜,奴才一早熬了冰糖莲子粥,福晋先起来喝两口再睡吧。”
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起,看了眼窗外,透过晕绿的纱窗见是十四阿哥穿过庭院走了过来,巧云也瞧见了,忙走过去打起帘子请安,我慌慌张张穿了鞋子跳下了榻,矮了下去,“给十四爷请安。”
他心情似乎颇为不错,含笑在一旁坐下了,巧云忙上来收拾我身后凌乱的矮榻。
十四阿哥见状微微皱起了眉头,又扫了我一眼,“怎么脸色这么差?”
我揉了揉两颊,说道:“择席,故而一夜未睡。”
十四阿哥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说道:“我看你是白天睡多了,夜晚走了困,今天跟我行猎去。”
我诧异的望着他,又忙摇头,“行猎?我可不会,老虎豹子怪吓人的,再说虽然是畜生,也是个性命,好端端的干嘛要射杀了他们,弄得□□离子散家破人亡的。”
他哈哈笑了两声说道,“真是新鲜,我还是头一遭听这么说的,我看你浑身上下一点满洲人的样子都没,倒像是个汉人的小姐。”
我心里嘀咕,本来就是汉人,胸口突然一阵烦恶,我暗叫要命,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犯恶心,皱着眉头死死的忍着,烦恶之感却愈来愈强烈,我一个忍不住,飞也似的向门外跑去。
十四阿哥先是不明所以,后又一脸吃惊,巧云见状忙跑着追了出来,见我蹲在廊下不住的干呕着,一边给我拍一边说道:“福晋定然是病了,昨晚上都吐来着。”
十四阿哥也跟了出来,见状向一旁立着的张公公招手说道:“传太医。”
我听说忙跳了起来,想要开口说话,心中一阵恶心,一边伸手捂着嘴巴,一边弯着腰冲张公公使劲的摆手,又去扯十四阿哥的袍子。
十四阿哥明白了我的意思,瞪了我一眼,说道:“讳疾忌医。”向张公公道:“先回来吧。”
巧云捧了碗清水过来,我漱了口,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一并塞给巧云,赶着十四阿哥向屋里走去,说道:“晚上没有睡,故而头晕恶心,以前也常如此,不是病。”
巧云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可是福晋昨晚都吐过一次了。”
我瞪了她一眼,她忙住了口,我又向十四阿哥陪着笑说道:“巧云也太过于大惊小怪了,真的没事,回头睡一觉就好了,何必兴师动众闹得人仰马翻的。”
十四阿哥颇有些不自在的叹了口气,转身向我说道:“那你歇着吧。”转身向外走去。
送走了十四阿哥,才出了口长气,我又躺回里间的榻上,信手拉过一条薄被盖在身上。
巧云还只是在一旁嘀咕,“福晋一定是吃坏了肚子,依着奴才看,还是叫太医过来瞧瞧,大家也都好放心。”
我心想,若真的是吃坏了肚子,我早叫太医了,你以为吐着的很舒服吗?嘴上说道:“这个你就不懂了,所谓是药三分毒,药吃多了总是会对脾胃有损,故而还是要用饮食来调节才好呢。”
巧云想了想,一拍手笑着说道:“福晋说的有理,那福晋想什么吃的,奴才叫人去弄。”
我眯着眼想了想,说道:“清淡些的,莲子粥吧,不要搁冰糖弄腻了。”
巧云应了一声,正要退出去,我忽然皱起了眉头,掩着鼻子说道:“什么味道?”胸中的烦恶又一次袭来。
巧云嗅了嗅,摇头道:“没有什么味道啊。”
我闻出是桂花香味,说道:“是谁掐了桂花,快拿出去,熏得头晕。”
巧云恍然大悟道:“是啦,福晋不喜桂花,想来是此间的丫头不明就里,折了供在外间,奴才这就去搬出去。”
我皱着眉点头道:“快去快去。”
喝了小半碗粥,倦意便上来了,丢下碗倒头便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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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醒来,仍旧没有胃口,也懒得梳妆,开了窗子,趴在窗台上看院中那两只白鹤在溪水一侧的芦苇阴里给彼此剔翎,心想自己此刻真是苦中作乐,就像是绝症的病人,实则自己心里头清楚的很,不过是还不死心,等着最后那纸病危通知书罢了。
巧云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拿了件袍子披在我身上,“福晋该多注意身子才是,这院子里到处都是水,湿气重,今日风又大,福晋对着窗户坐了半日,回头又该头疼了。”
我有些烦躁,转过身甩掉了袍子说道:“你究竟要怎么样?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许,我自己的身子关你什么事,只是说个不停。”
巧云愣了一下,忽而笑了,一边弯腰拾起被我抛到地上的袍子一边说道:“奴婢来的时节孙嬷嬷就暗中嘱咐奴婢说福晋是小孩子心性,我还不以为然呢,如今看,孙嬷嬷说的果然不错,奴才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论年龄,终究比福晋长两岁,日常劝福晋,福晋爱听不爱听的奴才不理论,只要是福晋身子好了,就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