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父改变坐姿,显然正视了乔依的话:“我儿是什么意思?”
“我们贾史王薛并成为四大家族,但薛家却排在最后,这是为什么?因为我们是商。我们只能依靠其他家族的庇护。”
乔依直视薛父,见薛父没有说话,继续说:“我想我们该换门楣了,书香门第是一代一代的积累,薛家并不容易成为文人家族,蟠儿也不是读书的料子,相反在武学上颇有天赋,要想成为官宦世家,那么就先从武官来。女儿认为我们家应该先摆脱商户的身份,方为上策。”
“那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薛父发问。
乔依早就想好怎么做了:“女儿以为,虽然谁都不会嫌弃钱多,可父亲挣得钱已经够多的,一辈子也花不完。
您完全可以一点一点把手中的生意让给薛氏族内其他人,只要管好我们自己家的几间铺子就好了。这样您就不必因为经常出远门,而劳累过度积劳成疾。”
乔依半开玩笑:“您要是没有合适的人,人选我都替你选好了。大伯怎么样?
大伯和您虽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在庶出的其他叔伯中和您关系最为亲近。至于大伯的身体,表面上看着不如父亲,可平日里无需操劳,内里要比您健康多了。”
“蟠儿就更好办了。既然他对四书五经不感兴趣,就不要逼他,让他能识字,能明事理分是非曲直就好,在武术和兵法上多下些功夫。到时候让舅舅把他扔到军营里历练一番,挣个军功某个官职,我想不成问题。”
薛父端起茶杯想喝茶,却发现茶不知什么时候早已凉了,就放下。
虽然他面上不显,可心里已经认同乔依的主意,原打算让蟠儿日后接手家业,可他实在是没那个脑子,就连做到守成都很困难。
而府里只有薛蟠这一个男丁,必定要把支撑家族的希望都放在蟠儿身上。不得不说,乔依的提议确实是个好办法。
依薛父那个精明的头脑不可能没想到这方面,不然当初乔依提议给薛蟠请武术师傅,他怎么可能一口就答应。
只不过,他没想过要把手里的家业让出去,毕竟这是他从上一代接手,又经营半辈子的事业。一说拱手让人,心里一时接受不了,感觉空落落的。
这点还得多考虑考虑!
薛父一脸严肃,“乔依,你跟为父说实话,你从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打算?”
“什么时候啊?我想想。“
乔依思考片刻,“我想大概是每年我们给各家回礼的时候。每次我们的礼物都是别人家的几倍。”
她没说实话,只是逗个趣,一句话带过。总不能对薛父说,我从还没出生就想好了。
“你个小财迷!”薛父打趣道,“我儿的话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是,女儿告退。”
自那日之后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通过乔依的观察,才能隐约知道薛父在私底下的小动作。
薛蟠和宝钗还小有些事不明白,只有薛母忙着为乔依准备上京的东西,带什么人、什么东西、多少钱,可有的忙。
她原本还想让乔依多做几身衣服带着选秀穿,被乔依好说歹说给劝住了,劝说什么京城流行的样式或许和金陵不同,什么还有几个月衣服会过时的。看着薛母准备的东西,乔依一件一件的给否了。
最终乔依人只带了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周嬷嬷和一家都是家生子的薛山家。至于东西带了送给众人的礼物,是各位姻亲家,尤其是王家的尤为贵重,毕竟要借住在王家。除了平时花费的碎银子,还有银票厚厚的一打,不知道有多少。
用乔依的话说,有钱几乎没什么买不到的。
一转眼就到乔依该出发的日子,比预定的大选时间提前半年左右,若不是这些时日宝钗身体着了凉,薛母必要跟着她一起上京。
提前一天,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顿团圆饭。这顿饭没了往日的欢声笑语,气氛压抑。
“父亲、母亲,不必为女儿担心。我们会再见的,不管选秀结果如何,女儿都希望你们送我出阁。女儿知道自己有些任性,让父母和弟、妹远去京城舟车劳顿”,乔依宽慰道。
乔依走的那天,谁也没见,她偷偷的把出发时间提前半个时辰。等到大家要送她的时候才听说她早走了。
为了安全、平稳和方便等等多个原因,乔依选择乘船走水路。大概半个月的路程,她刚开始还有些兴趣,后来慢慢的船晃来晃去,她也就蔫了。
好不容易到京城地界,再过一刻钟就能踏上岸边,乔依顿时感觉空气都清新了。
另一头,端王府书房。
正位上坐着一位男子,外表看起来好像坚毅忠厚之人,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此人正是端王爷。
“王爷,薛家大姑娘已到京城。刚下船不久,正在前往荣国府。”侍卫来报。
“嗯,我知道了。”虽然他没有表现的很明显,但是他说话的语调出卖了他。实际上心里恨不得马上就去见见这个令他朝思暮想好几个月的人。
“你下去吧!”他命令到,等侍卫走到门口,又被喊住,“派几个人暗中保护她,别让人扰了她。”这个她是谁就不言而喻。
“是!”侍卫转身出门。
端王也不清楚当时是怎么想的,从金陵回来就去用功劳为乔依求来了圣旨。只是打心里不想委屈了她,想让她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身边。
这几个月端王一直在尝试描画印象中的乔依,可是怎么画都画不出她的一丝风韵。
再说乔依,从走出船的那一刻就已经戴上帷帽直至进入马车,应酬王家来人都是周嬷嬷,本来她想偷偷掀开窗帘往外面看看,可是周嬷嬷在旁边看着有些不敢。
马车分成两路,一路是由王家大管家带领去往王府,另一路是薛山一家前往薛家在京城的府邸。
乔依众人到达王家,马车直接从侧门进入,停到二门外,再换乘由婆子们抬的小轿,直到松鹤院门口停了下来。
这松鹤院正是那王家老太太住的地方,也就是薛母的母亲,乔依的外祖母。
进入院门,一群人正站在屋门口向着院外方向张望,正中间的是一位头发花白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眼里透露着焦急神色,当看到乔依的身影时,又笑得和蔼可亲。
老太太的左右手两边各站着一位中年妇人,左手边那位夫人雍容华贵,虚扶着中间的老太太,身后跟着一位妙龄少女,身着鹅黄色衣衫,笑得娇俏。
右手边的夫人衣着简朴,衣服颜色老气,就连头上也不过只有两三件发饰,身形略显单薄,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她的身旁站着一位丹凤眼柳叶眉、梳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
乔依匆匆扫了几眼,在场的主要人物她都差不多已经清楚给位的身份。
此时乔依连忙快走两步,来到为首的老太太跟前儿,就要俯身下拜,方欲拜见时,王老太太一把拉过乔依的手,拍了拍她的手。
“好孩子,这一路来辛苦了,快进屋歇歇!”声音颤抖,语气稍显激动,挽着乔依的手一直没有放开。
“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刚上船的前几日有些晕船,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还好还好啦!那在船上吃得还合胃口吗?”
“好着呢,我们每隔一些时日就到港口停一段时间补给物资。”
“那还有……”
祖孙二人就在从门口到榻上的几步路里,一问一答,王老太太问得非常详细,就连小事也会问一嘴,乔依也耐心的回答。
等坐到小榻上,老太太才想起来:“瞧我这记性,都忘给丫头你介绍家里人了,老了哟。”
爽朗的笑声响起,说道:“您才没老,只不过是看多了我们这些旧人,到底还是新人更得祖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