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老的小的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苏有田心烦地用他的老式长烟斗敲了敲摆在他面前的破木桌桌角，“行了行了！哭哭哭，人能给你哭回来咋的？”
老太太这才止了哭声，抬起袖子抹眼泪。
麦芽也抹了眼泪，朝老爷子问候，“姥爷，我带麦子来看你们。”
麦梓红着眼，乖乖跟着喊了一声，“姥爷。”
苏有田朝麦梓和蔼一笑，招手，“来姥爷这儿。”
麦梓走过去，苏有田就把麦梓抱着坐自己怀里。
对麦芽却鼻孔出气，“哼”了一声。不满道，“好大的脾气，一恼几年不上门，怎么，等着我们一把老骨头去求你？”
麦芽自知理亏，低着头，乖乖挨训。
苏有田见她态度还算端正，勉强消了几分气，又恨铁不成钢，“跟自家人气性倒是大，怎么别人欺负你不知道吭声？他西坪苏家算老几？你但凡回来说一声，至于闹成今天这个样子吗？也不知道跟哪个学的死犟脾气，死要面子活受罪。”
老太太就知道他这臭脾气肯定要嚷嚷，见麦芽被说的抬不起头，走过去搡了他两下道，“你少说两句。”
苏有田这才作罢。婷阅小说网
指着他对面的长椅，“坐吧。”
麦芽把带来的面粉袋子和肉放桌上，乖乖在椅子上坐下来。
老太太就去厨房给她们两个拿碗倒水。
老爷子又继续叨咕，“你们那个爸也是个不知数的，自家闺女啥境况不知道，把你们扔那个家就不管了。”
麦芽不愿意他这样说麦立家，替她爸辨了句，“是我瞒着他，不关他的事。”
苏有田又“哼”了一声，好歹没再继续数落麦立家。
但他对麦立家的不满，不是他牺牲了就能一起消失的。
毕竟最疼小女儿的，其实是苏有田。
当初麦家找媒人来说亲，他就老大不愿意把苏彩霞嫁给麦立家。
当兵的不顾家，尤其麦立家还是上前线的兵，别提他是什么军官，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哪是什么良配？
奈何苏彩霞一门心思要嫁。
女大不由爹。
结果苏彩霞两次生，麦立家都不在身边，最后一次更是……哎。
如今轮到麦芽了，又嫁了个他不喜欢的。
苏有田问，“苏建国的腿是咋个章程，他家里去给他看过吗？能治吗？”
麦芽猜测多半是治不好了，怕苏建国多想，就没问过。
她撒了个小谎，“说是省城有厉害的大夫能治。”
“能治就赶紧治，别耽误了。”
“嗯。”
……
两个人这么一问一答的模式说了几句话，就陷入了沉默。
老太太倒好两碗糖水端进来，分别给了麦梓和麦芽。
见气氛僵持住了，就道，“当初那事儿，是姥的不对，不怪你，麦芽。你姥爷就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
麦芽摆手，“没，姥。不怪您。”
当初，先是她看到苏志武和苏志高欺负麦子，一气之下把这两人打了，然后苏志高叫他几个姐姐帮忙，结果麦芽是有点功夫的，几个也没打过她一个，又去找了家长。
小儿子告状加周燕华撺掇，麦芽她二舅就把麦芽打了。
她们的二姨苏彩枝还在一边说风凉话，“瞧瞧小妹留下的这俩孩子，来别人家讨吃讨喝还打人。真是少教！”
老太太只看到家里一串被麦芽打的鼻青脸肿的孩子，不知道他们先欺负了麦子，想着一家子对两姐妹本来就有了埋怨，她要是再偏帮麦芽，矛盾怕要激化的更深了，就没拦着没出声。
麦芽也不含糊，趁着苏大智不防，直接猛地一推把他推到了地上，为自己报了仇，最后吼了句，“你们家太欺负人了！我不要你们这种亲戚了！”
就带着麦子离开，自此再没来过。
甚至刻意躲着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都罕少碰面。
她走后，旁观全程的苏志文拧了一把弟弟被麦芽揍肿的脸，“你满意了？”
苏志文当时已经结婚大半年了，自认是大人了，弟弟妹妹们打架的事情，看在眼里，却没打算掺和。
着实没想到他二叔会出来插一杠子，他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毕竟他弟偶尔也跟二叔家的几个妹妹打架，他二叔从没有过问过。
麦芽带着麦子离开，他才来得及说一句，“二叔你咋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呢？你没问志高麦芽为啥打他吗？”
几句话下来，老太太才知道原来是麦子被欺负在先，一时心疼，一时纠结，一时后悔的，心里乱糟糟的。
一家子闹了一回，也是乱糟糟的，她头疼极了，干脆也不管了。
麦芽后来没上门，她觉得不上门也罢，反正有亲爷爷，两个孩子也不缺她这点照顾。还省的一家子不平衡，反而给两个孩子气受。
却没想到麦芽在麦家过得是那种日子。
老太太知道后就一直很难受，想想麦芽决绝地从家里离开的时候，更是心疼的睡不着觉。
麦芽知道她姥当时的处境何尝不愧疚，也觉得她记恨这么久，伤了老人家的心。
但当时那个情况，其实也怪不了麦芽。
奶奶没了，家里来了个后奶奶，麦芽和麦子的处境一下子就尴尬起来，好像成了外人，那时正是她对旁人态度最敏感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