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守业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个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从前一起过日子,就多有大大小小的摩擦,分家自然不会那么顺利和谐。
钱怎么分,粮食怎么分,家什怎么分,都是争到面红耳赤,给村里人看足了笑话,才总算分完的。
个中详情,就不细说了。
只能说,难怪许多这样一大家子一起住的,只要还能凑合过,就轻易不分家。
实在是……太难看了。
再说老太太,把不孝子孙都赶走之后,她就开始踏踏实实地等死了。
握着苏德良的手,交代后事。
“咱老苏家这院子,就留给建民。你跟建国说,太奶不是偏心,他现在日子过好了,太奶高兴。”
老太太说完院子,从怀里摸出个帕子包着的东西,打开,居然是一对刻花银镯子。
“这是你二叔活着的时候给我买的,我一直藏着,给建国媳妇一个,另一个等建民结婚,给建民媳妇。他要是……要是一直没结婚,就让他自个留着。”
镯子交代完,老太太又从身下的褥子下面摸出十五块钱。
“这是你小叔牺牲,国家后来给补贴的钱,用剩的。打棺材倒是正好,棺材现在是啥价奶也不知道,少了你添点,多了余下的就给你用。”
苏德良心里难受,忍着不在老太太面前哭,只一直点头。
其他人都已经离开了。
麦梓和沈之禾,则被苏德良赶到了院子里……怕老人闭眼的时候吓到他们。
麦梓跟沈之禾两个蹲在老苏家的院子门口,一人手上一个碎石头,在地上瞎画。
突然,沈之禾抬起袖子抹了把眼泪。
麦梓本来在听里面的动静,注意力立刻回到了他身上,“你怎么了?想家了?”
沈之禾最开始来乡下,跟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家里的事,话里话外都是想家。
所以麦梓看他哭,下意识就觉得他想家了。
不过,自从第一封信寄出后,他们就开始跟北京频繁通信,每周沈之禾都能收到家里的信,如今也适应了乡下,想家的情绪应该不那么浓烈了才对。
沈之禾摇头,光抹泪,不说话。
麦梓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是在为老太太即将离世难受。M.XζéwéN.℃ōΜ
麦梓:“……”
她看时间差不多了,站起身,跺了跺脚,缓了下蹲麻的腿,就朝屋里走。
“走吧,去叫伯伯回家。”
交代完后事,屋里的祖孙俩就相顾无言了,老太太等着自己闭眼,苏德良也等着他奶闭眼。
可是等着等着,老太太反而感觉自己那种难受的要死的感觉,不那么强烈了。
又交代了几句,接着等。
如此反复。
空气中渐渐有一丝丝尴尬。
苏德良起身去给老太太倒水,结果拿着碗到厨房,看到空空荡荡的厨房,才想起来苏守业一家子,已经把家里所有家什都搬走了……
他奶要走了,他也就没跟一家子计较这个……
好在老太太的口粮是留下了,差不多100斤麦子,苏育禾做主给他们留下的,就算老太太走了吃不到,苏德良给她办后事,总要有所花费。
这是所有人认为的老太太最值钱的身后物了。
苏德良在厨房门口站了站,只好又返身回去。
麦梓就是这时候去叫人的。
想必两位都已经意识到,老太太不是当场就要闭眼这件事了。
“伯伯,我们带老奶奶一起回家吧!”
屋里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老太太之前是真觉得自己要死了,所以一顿操作,自认再没比这更妥当的安排了,但她万万没想到,最后竟是她的身体不争气。
给这完美的安排,添了几分不足。
她这要是拖个一两天甚至十几天才能走,不是给孙子添麻烦吗?
苏德良则是考虑他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若是他奶好好的,他带回去照顾几年照顾到老完全没顾虑,但她眼下是要没,这他怎么把人带回去?
不是他嫌弃老人,村里习惯,真没人把明知要走的老人,往新房子里带的。
祖孙两个眼神一对,立刻达成了一致。
苏德良对麦梓道,“麦子,你回去告诉伯娘,这两天我要留在这边照顾老人,让她到点送饭过来,顺便让你建国哥送床被褥来。”
麦梓:“……”
她想了下,道,“伯伯,这个奶奶是生病了吗?那我们去带她看医生吧。”
她说这人还能活几年,估计他们也不信,她也不方便说。
那让医生说总行了吧?
苏德良原先没想过这茬,一般老人说自己不行了,大多很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