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转眼快要过去，花厌收到了他哥寄给他的礼物——他没写完的暑假作业。

    他凝视着那本厚厚的暑假作业，暑假作业也凝视着他。

    他觉得，自己考试全靠蒙，年年倒数第二的成绩不用写这玩意儿了吧。

    至于为什么不是倒数第一？因为有个货连蒙都不蒙，直接交白卷。

    而那个人正是秦浮光，虽然两人在一个学校。

    但花厌被他哥以一栋图书馆给塞到了一班，秦浮光则在二十班。

    两个学渣凑到了一起，凝望着干干净净的暑假作业。

    “你也没写？”

    “你也是？”

    厚厚一摞子的暑假作业，瞎蒙一时半会也写不完。

    花厌看着暑假作业，又看了看灶房。

    趁老头拔菜的功夫偷溜到灶房，然后毫不犹豫的把暑假作业一扔。

    完美。

    看了看一旁一脸惊讶的秦浮光，直接抢过他手里的暑假作业一扔。

    “你见过暑假作业吗？”

    “没有，我没见过。”

    两人一合掌，又偷溜回去。

    直到晚饭，老头啪一下拍桌子上一厚摞纸。

    “哼，两个臭小子，当我不知道你俩偷偷烧了暑假作业。这是我向隔壁林妮子借的，专门和你俩抄的，还没抄完，你俩先做着这些。”

    场面陷入了寂静，

    花厌接过纸，粗糙又薄又透的纸，工工整整的抄着一道道题。

    字体算不上好看，但可以看得出写的人很认真。

    花厌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而秦浮光则是满脸怨气的啊了一声。

    花厌默默收起了纸，扒着碗里的饭。听着老头讲当年的事，

    “哼，你们这群小年轻，不知道我们当年........”

    啰嗦又嘴碎的老头，按照他的真实年纪不知道比他大了多少岁。

    “那时候文艺复兴，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我当年可是个下乡知青！十里八乡的姑娘都喜欢我，嘿，但我就是喜欢我邻家的小豆芽。

    我跟你们说，我当年和我媳妇.......”

    “然后呢然后呢？”秦浮光好奇的问，

    老头顿了一下，瞪了他一眼，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吃饭。”

    深夜躺在炕上，花厌迷迷糊糊的快睡着时，秦浮光突然发声。

    “就是，那个，哥。。。

    他支支吾吾的，花厌皱着眉，有点不耐烦，

    “怎么了？”

    “我好像把炕压塌了。”

    “啊？”

    花厌还没反应过来，秦浮光又紧接着说，

    “你要是再不起来就塌到你那边了。”

    语毕，炕塌了。

    两人躺在一堆废墟上久久无言。

    声音惊动了老头，三人看着塌的炕陷入了沉思。

    也不怪他俩，这炕不知道多久了，再加上林盼儿是个小女生自然也没有多重。

    但这俩大老爷们加一块二百多斤，直接给压塌了。

    老头一时间也愣住了，

    “算了算了明天再修，你俩先去隔壁林妮子家凑合凑合吧。”

    林妮子有五个哥哥，三个有老婆两个没老婆，孩子遍地爬，房子建的可不小。

    两人委婉的把时期缘由说了一遍，林妮子爹娘让两人住进她五哥未来孩子的屋里。

    躺在硬邦邦的炕上，花厌只想回家。

    养尊处优这么久根本就睡不着啊喂。

    秦浮光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睡的十分香。

    一大早起来还要回去修炕，炕是用泥土和混杂着茅草做的。

    等干透还要还几天，他和秦浮光一边疯狂赶作业，一边还要下地干活。

    这几天花厌也见到了那个被全家人宠着的林妮子，林珠温。

    很温柔的女孩子，皮肤白白嫩嫩的，像极了人们常说的江南女子。

    听说她早逝的母亲便是江南远嫁来的，也是个温柔的女子。

    可惜六个孩子也就林珠温性格温柔，其余的五个孩子都不知随了谁的性子，竟没有一个像她的。

    做为全家唯一的女孩子，她自然是被宠上了天，却没养成什么娇纵的性子，是个好姑娘。

    学习也是不错的，林盼儿第一是学习委员，林珠温第二是班长。

    开学后，两个吊车尾竟有幸坐在林珠温身边。

    秦浮光春心萌动，对林珠温一见钟情。每天忙着献殷勤。

    花厌每天带着一群小弟混，镇里虽然没大城市有那么多娱乐设施，交通发达。

    但还是有很多乐子的，

    比如捡瓶子，带着小弟翻墙跑出去捡瓶子。

    拎着几包尿素袋子的瓶子，齐齐把拾垃圾的老头围住。

    把老头吓得腿直哆嗦，结果花厌豪气的把尿素袋子一放。

    转身离开，深藏功与名。

    要不是这个镇子实在是小，他还能拾更多。

    结果翻墙回学校时被教导主任逮个正着，

    一个个站在国旗前眼观鼻，站的跟犯错的小学生似的。

    教导主任让他们说翻墙出去的理由，几个人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

    最后被罚写检讨，站国旗下一下午。

    花厌体质强倒是没事，但他那几个小弟可不一定。

    一个刚开始混的小弟站不住直接晕了过去。

    花厌有些愧疚，毕竟也是自己的错。

    但那小弟却只是笑着，

    “我跟着大哥混就对了，大哥可是从大城市来的，肯定比我们这些有见识多了......我脑子笨学习不好，还指望跟这大哥混个名堂孝敬俺爸俺妈。”

    花厌愣了一下，问另一个人，“你呢？为什么选择跟着我？”

    “我爸爱喝酒，在我十岁那年生生把我妈打进医院。再后来，我妈跑了。他就开始打我，我是找人借遍了钱才来上的高中。

    后来，我爸知道我十六岁能赚钱了，就每天问我要钱。哪怕我住到学校，他也闹到学校来。

    他欠了一屁股赌债，每天都有债主来找我。

    我跟着你，因为他们不敢动你，不然的话，我可能早就缺胳膊少腿了。”

    “我爸妈离婚，谁都不肯要我，都有了各自新的家庭和孩子。我就像个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吃饭的钱都没有。

    跟着你，有饭吃。”

    “我爸妈出去打工，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听乡里人说，他们在城里又要了一个孩子........”

    “我没爸妈，爷爷奶奶前段时间刚去世......”

    几人七嘴八舌的诉说着自己人生的不幸，但无一都很感激花厌。

    因为他是一个合格的老大，小弟遇见事第一时间帮忙，小弟被打带着就把对面打的嗷嗷叫道歉。小弟有了麻烦什么的，他都会带着人去摆平。

    其实花厌的到来让他们的生活或多或少都变得更好了些。

    花厌听完没有说话，只是沉默了很久。

    他混，可以。因为他背后有他哥。

    但他们不行，他们从未见过除了这里的景色，没有见过更耀眼，更辉煌的地方。

    对于他们来说，最远的地方，不过是镇上的高中。

    他坐在墙头，思考了很久。

    最后他决定，他得想办法给自己的弟兄们谋条出路。

    自己身为大哥，得做榜样。

    首先，不能再混了。

    起码要考个大学，其实他不缺大学上，不过是捐几栋楼的事罢了。

    但他不想老是靠他哥，他哥当年整学历直接搞了个博士当当。

    现在还在某知名大学当教授。

    首先，把脸上的烟熏妆给卸了。

    因为到了这里用的全是碳灰，还是很好洗掉的。

    其次是这头五颜六色的头发，干脆直接剪了。

    关键是自己全身上下也凑不齐染发的钱，只能把自己的一头长发给剪了。

    之前为了保住自己这一头长发，仪容仪表检查他都是戴的假发，或者是躲厕所。

    现在剪短了头发，发尾依旧带着几分颜色，但奇怪的好看。

    身上的纹身也没钱洗，只能先暂时留着。

    头发带着些许凌乱，唇上还带着唇钉。

    就连眼尾，下巴都还钉着钢珠。

    v领的衬衫露出锁骨中间纹的“帝”字和几枚钢珠。

    纹身那玩意但凡是流行了他纹了个遍，什么英文字母啊蝴蝶啊“愛”字，“恨”字，小爱心整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