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宴出来的时候,宋棠正抓耳挠腮的看着面前的勺白菜和嫩白菜。
“顾先生——”宋棠一见他,眼前就一亮,“你知道什么才是阿姨要的白菜吗?”
顾宴也蹲下来,一边是青绿色的小菜叶,另一边是嫩黄色的波浪叶,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左边:“醋溜白菜用的是这种。”
宋棠恍然大悟:“哦——我爸刚刚骗我!”
顾宴失笑:“你爸又不做饭,他怎么会知道?”
“他做饭,可是太难吃了。”宋棠回想起来,表情就如临深渊,“一般他做饭,我都找借口不吃。”
顾宴没说话,只是隐秘的看着她鲜活愉悦的五官。
宋棠拔了两颗小白菜,就起身往厨房里去,一路说道:“顾先生也会做饭吗?”
“一点点。”顾宴拿着一边的小葱,“不怎么好吃。”
“那也好棒!”宋棠看着他笑,“我就只能吃泡面和外卖,要不就是请阿姨来做饭,唯一会烧的就是开水。”
“你爸妈呢?”
宋棠唉声叹气:“他们也不常在家,常常满世界的飞。回家也是吃阿姨烧的饭,在哪儿吃不一样?”
顾宴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童年,发现居然也是如此,而他妈妈也是离婚之后才学会的做饭。
“还是泠阿姨好!”宋棠抱着小白菜,蹲在门口的水龙头边清洗,“顾先生一定很喜欢母亲。”
“嗯?”顾宴还沉沦在回忆里,手上动作也慢,葱叶也没洗干净。只觉得那些以泪洗面的面孔突然就模糊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母亲现在的宁静温和。
宋棠剥了小葱的外膜,也剥去好多的泥土,扔回菜地里:“顾先生在这里会比平时好说话很多。”
顾宴一下不知道从何接起她的话头,短促的笑了一声,只道:“是吗?”
晚间的饭宴就四个菜一个汤,搭上一个泠阿姨自己泡的青梅酒,酸酸涩涩的还挺有风味,宋棠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等另外二人发现时,她只会看着人傻笑了。
“这宋小姐酒品还不错,”泠雁雪撑着下巴看着她,“其实只要你喜欢,她人也挺好的。”
她也有些醉了,只是神智依旧清明:“不要为了任何一个人委屈你自己。”
顾宴喝的是茶,神情带着股淡淡的笑:“没有,我挺喜欢她的。”
泠雁雪撑着桌子站起来,叫帮佣的阿姨替她收拾桌子,亲自把外套和钥匙递给他,又帮他扶起宋棠送他们出去:“你喜欢就好,只是你最好是真的喜欢。”
顾宴没有说话,扶着宋棠的手却是一顿,泠雁雪已经关上了门。
扶着醉鬼不好走路,顾宴只好把她背起来,温热的酒气就吹到他的耳边,带着幽幽的梅子香。
“顾先生,”宋棠搂着他的脖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回我家。”
宋棠喝了酒,人也变得坦率,皱着张脸:“我不喜欢回家,顾爷爷太凶了!”
顾宴被她的语气逗得一笑:“是有点,可是你白天不是挺勇敢的吗,还怕他凶?”
“我那叫色厉内荏。”宋棠哼哼唧唧,“不然由着人欺负吗?”
顾宴发现她的性格确是如此,短短两三日,顾宴居然有了种故人相逢的错觉,也不知是喜是忧,但总归心情还不错。
“没事,现在回去他们已经睡了。”顾宴把她放到地上,拉开后座车门,“没有谁会凶你。”
宋棠迷迷糊糊的坐进车里,捧着脸道:“今天不被凶,明天也会被凶,后头大后天……”
顾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坐进驾驶位时沉默了一会儿:“没事,等我父亲回家之后,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搬出来了。”
宋棠抱着脸:“那顾先生呢?顾先生一直在家里被凶吗?”
顾宴一愣神,没有想到她还会考虑自己,状似不在意的推了下眼睛:“我习惯了,不是多大的事。”
没想到宋棠突然凑近,这是正常人社交不会出现的距离,顾宴刚要往前躲开,宋棠却像是摸小狗一样摸摸他的脑袋。
“顾先生好可怜啊。”她道,“我们一起搬出去吧。反正我们都结婚了,总住长辈家像什么样子。”
顾宴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笑,反问她:“搬去哪里?你家吗?”
宋棠却不太高兴,拧着眉:“不去我家,那里有神经病会去骚扰我。”
“那去哪里呢?”
“我们出来住,你要是喜欢空庭春庄,我们也买套房子在这儿,然后白天就找泠阿姨蹭饭,晚上回家!”
顾宴眉眼间露出点意趣,就像是乘着她醉酒,问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为什么要带上我呢?我们是形婚啊。”
宋棠傻笑:“因为每天都被凶,很难受的。”宋棠眨着眼睛,“顾先生也会想出来吧。”WwW.ΧLwEй.coΜ
顾宴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笑:“好呀,那等你酒醒了要记得。”
宋棠闻言,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跳起来找手机,一本正经的记下这些东西,还拿给他看:“记着了记着了!”
“你记着什么了你?!”
宋棠在电话这边都差点跳起来,连忙告饶:“妈咪,妈咪,我错了嘛——”
“你滚一边去。”宋妈妈在那边被助理催促,只好匆匆忙忙的道,“不许撒娇!一会儿我来给你安排这事儿,你先想清楚你到底要怎么办?”
宋棠委委屈屈的的道:“知道了。”
顾宴进门来就看到她垂头丧气的坐在地毯上翻电脑。
宋棠一阵头痛,又回头对着保险箱试密码。
现在就是一团的乱麻,宋棠企图找出些有力的证据,否则连起诉张洛都做不到。
顾宴本是想上来叫她吃饭,见她格外头痛,也觉得不必叫她下去。
宋棠见他进来,却急忙爬起来去换衣服化妆。
“其实我们可以不下去的。”顾宴道。
“不,我就要去!”宋棠恨恨,“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
等他们下去足足坐了半个小时,顾爷爷方才姗姗来迟。
老爷子真当是精神矍铄,坐定了便开始找茬,问道:“宋小姐这是才起床?”
宋棠其实最烦这样一顿正式的法餐,一顿饭足足得吃上三两个小时。
她再结合一下顾先生说“平时里也是中式家常菜”的话分析:得,就是为了刁难她。
她刚被老妈一顿训斥,又找不出足够的证据支撑她的起诉。现下心里头压着团火气,但依旧耐着性子问道:“顾爷爷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做吗?”
“什么样的人家会教出你这样不知礼仪的东西?”顾爷爷拧眉怒目,“昏不定晨不起,早饭不吃也不陪同长辈,成何体统?”
“你今早怎么不叫我?”宋棠看向顾宴,低声道:“告诉我一句你家有这个规矩也行啊。”
昏不定她认,毕竟昨晚回来的时候都什么点儿了?但这个晨不醒,全是喝多了不知事儿,毕竟今早起来连顾先生睡沙发的事儿都不知道。
但凡顾先生叫她一句,知会她一声有这规矩,也不会出这种事!
顾先生倒是冷冷淡淡的样子,喝了几口蔬菜汤就放了勺子:“我爸妈没离婚的时候,是有这条规矩。”
得,那就是为难她了。
或者说,是为难这个家里所有的女人。
宋棠摆弄一下勺子,决定咽下这口气,不和他起冲突:“顾爷爷教训的是。”
她本以为这样就算结束了,没想到老爷子不满意:“也就是你,泠雁雪当年可是晨昏定省,不敢有丝毫马虎。”
宋棠火气腾的上来了,心里开始好奇,如果不是她和顾先生形婚,要真是个乖乖女,他不得踩人家鼻子上?
这么一想,他给顾先生安排介绍的女人,都是清朝出土的僵尸大粽子吗?
泠阿姨这都不离婚,那真的是爱之深啊!
宋棠哽着一脖子的青筋,继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示意:你继续,我看你表演。
顾宴此刻却道:“我也没做过这些,用不着要求宋棠。”
“阿晏!”顾老爷子嫌他多嘴多舌,连连拍桌子,“你看看她,和你妈要死要活那几年有什么不一样?!你还——”
“顾爷爷这是嫌助理和管家没有照顾好了?”宋棠一看顾先生脸色铁青,连忙打断,“毕竟正经人家,谁要儿媳孙媳床前榻后的照顾?”
宋棠是在故意曲解,暗讽他为老不尊,他还真没法儿应下来,怒目圆瞪。
“阿晏,爷爷这是向你诉苦呢。”宋棠决定使个坏,抱着他的手,一副很亲密的样子,“换了这批助理和管家吧,顾爷爷不高兴了。”
“也行,省的他们有事没事去找我母亲。”顾宴瞧了他一会,抬手喝了一口水,也乐得顺坡赶驴:“别的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那就换了贴身助理吧,我刚好有个做这个的朋友,一会儿请他来瞧瞧。”
“宋棠!”顾老爷子猛地拍桌子,“我还没老得不会动呢!轮不着你换我身边的人!”
“您这是说什么呢?”宋棠捏着勺柄,“您身边不是阿晏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