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太守府深处的宅院里就传来了几声重重的咳嗽声。
许素素轻轻拍着左小二的背,眼中落满不忍。得亏自己住的不远,不然只怕少年要咳死在这。
“怪我未曾拦你,忘了你身上有伤还随你去喝临别酒……”
究竟不够习惯,这么多年形单影只,突然多了一人,哪里会为他多想。
“不用了。”
左小二摆了摆手,示意许素素将他扶起来。
少年踏上草鞋就将一直放在桌上未曾解开过的行囊提了起来。
说是行囊也就一个小布包。
正好衣衫未解,倒是可以直接走了。
“不如就这个时候走吧,这样你爹不知道,那些人也能晚些反应过来。”
左小二看向女子,不时喘上几口粗气招上几声咳嗽。
一口浓黑的淤血吐出来,神色顿时缓上几分。
“只是,你真确定了?”
左小二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虽然女子早已表露心迹,但昨天酒席散后她说的那番话仍是让自己有点难以置信。
其中,便有一条是做他的侍女。
许素素沉默不语,将头深深埋在衣衫内。
半晌,似是暗暗下好了决心。
忽的将头抬起,一朵娇艳开在脸上,甚是好看。
“请公子赐名。”
脆生生的,好似稚童的声音。
少年似乎早就料到了。
“就叫秋然吧。”
许素素双眼一亮。
许秋然,挺好听的。
……
许太守是叫下人给惊醒的,王管家一路小跑生生撞进了他的房内,连门都没敲。
神色愠怒刚想指责这位多年兢兢业业的老管家便被他随后说的话给呛了回去。
“大人,陶然亭改牌子了。如今挂着的正是小姐写的那块‘一无书生’。”
来不及咽下一口茶,忙不迭继续开口。
“功德学府苏老让人送来一块牌匾,上面写着……”
“说。”
床上男子尚未更衣便踏鞋起来了,坐在茶桌上摆了摆手。
“老怒愚昧不识大字,还是大人亲自看看好。”
许青之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能叫常年来在许府忙上忙下不曾出过半分差错的王管家如此如临大敌,看来这功德学府送来的东西绝对要叫整个江南抖上一抖了。
不多时,抬着牌匾的俩个下人便跑到了房门前。
王管家招呼着二人抬进来,将牌匾转了个方位,让自家老爷能将那四个大字一览无余。
“三等官商。”
许青之看清楚字样将刚刚喝下的一口茶水给喷了出来。
整快牌匾连同着王管家都无一幸免,可谓雨露均沾。
“大人,前几日那位左公子去了功德学府,听说还在那大门前用扫帚刻下了‘四等下人’……”
王管家来不及擦满头的茶叶,轻声在许青之身边耳语。
太守此刻心中起伏跌宕,三等官商,好大的帽子。
只不过这帽子却不是给自己戴的,三等往上是二等,官商之上是皇上。可除了皇上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戴上一个一等?
功德学府?
好一个功德学府!
四等下人,三等官商。
二等皇戚,一等公子。
好一道笔诛令!
“大……大人,这后面似乎还有字……”
王管家瞳孔一缩,又将牌匾换了个方向。
“江南道大学士苏慕遮同三大学院赠。”
许青之吓得瘫软在椅子上,这块牌匾不是赠给他的,是赠给皇上的!
不然谁受得起整个江南四大学府联名赠匾!
只是,这皇上好像不是长安城里的那位。
这群文人都不要命了吗!
不说这牌匾多惊世骇俗,就是这番捧杀的作为无论是长安城那位还是如今在太守府的这位左公子,二者随便一个怒发冲冠都不是区区一个江南能承受得了的。
“来人,去请左公子。”
究竟是正四品大员,缕清楚了脉络就赶紧行动了起来。
这牌匾一定要送出江南,至于是送到西楚还是长安,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许太守微微安定了下来,毕竟有尊大佛坐落在府里,终归起不了什么风浪。
半晌,下人气喘吁吁的跑来。
手中捏着一封信,身后不见跟人。
“大人。”
还未进屋先声喊道。
‘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来不及思虑用力过度的疼痛,抽着脸就吞吞吐吐的说道。
“大……大人。那位公子走了……小姐……小姐也不见了……阿冬也没看见……就只在小姐闺房发现了这封信……”
许太守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
城门处常大爷碰见俩个怪人,明明穿着颇为不凡却放着四平八稳的轿子不坐偏要乘他这颠颠簸簸用来拉白菜的板车。
甚是奇怪。
不过一锭分量不轻的纹银丢了过来,常大爷也不再多想了,究竟不能跟钱过不去吧。
那少年少女正是离开郡守府的左小二和许素素。
不对,现在叫许秋然。
左小二提出俩人私自离开后,并没有得到异议。随女子去了她闺房收拾行囊后俩人便出了郡守府。
只是不好惊动他人,所以走的是后门。故才没能牵一俩匹马代步,有了城门这一出。
“委屈你了,跟着个落魄的公子。”
左小二哂笑自嘲,不过心情却不见低落,反倒有种莫名的轻松。
许秋然默不作声,安安分分的坐上板车。
驾车的大爷倒是和左小二来时的船家一样,嘴里稀碎说个不停,有时还旁敲侧击的打探二人来历。
不过,都叫左小二一笑而过了。
“这说来奇怪,陶然亭自古便是江南道的地标。前几日竟换了一块草匾,三个字改成了四个字。老头我大字不识,不过也觉得那几个字写的特别漂亮……”
“哦?”
左小二露出感兴趣的模样,示意常大爷继续说下去。
常大爷见这奇怪的公子哥终于搭话了,这下可把话匣子给打开了。
“这事说来奇怪,不过我敢肯定虽然此事现在满城皆知,但个中原因除了我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