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色的辅日海底，深达万丈，终日只有光亮，没有黑夜。目之所及，只有大片大片黑土打造的巨大宫殿。

    晴江坐在一颗泥捏的硕大方石上，抬头仰望着“湛蓝的天空”。

    “又在发呆了？”身后，玄衣墨发的男子，眨着幽绿的眸子，在她身旁席地而坐。

    “冥龙，我想出去。”

    “嗯，每日的第一句话，完成。继续。”冥龙满眼无奈。

    “他会来找我的，一定会来的。”晴江垂眸，满怀失落。

    被这冥龙抓入辅日海，已经很久了。她憋闷，冥龙就给她讲故事。她哭泣，冥龙就陪伴着她。她杀他，冥龙就亮出脖子给她杀。

    “你的故事说到阿荇一千八百岁了，然后呢？”她轻声问冥龙。

    “阿荇一千八百岁。那一年，她告别了双亲，离开了家，说要去寻找自己的道。”

    “没有带上你？”

    “当然……我跟上了她。”冥龙有些尴尬，赶紧继续讲着，“上古混沌初期，天地合一，山峦与天空，都是上下颠倒的。她总是要先翻过几座山，再倒着跳下天空，经常连下方是什么都不知道，人就已经落到底了。”

    “真是鲁莽的小丫头。”

    “这也是她的可爱之处吧！毕竟她喜欢这样的刺激。若换作是你，你会这样做吗？”冥龙望着晴江，眼中是极认真地询问之意。

    “若是我十六七岁的年华，应该也会这样做吧。”她回忆起自己在家的那些年，与青儿总是千方百计地想往外跑，那种对未知世界的渴望，她能体会。

    冥龙笑着连连点头，对这个答案非常满意。

    “我们四处游历，看遍了光怪陆离的混沌世界。那时的世间，一切生灵都是平等的。衍生的神兽不多，身形受到混沌约束，也不太大。”

    “小泡泡？”

    “不许拿她五岁时的叫法叫我！”冥龙看着晴江一脸玩味，有些生气。

    “你继续。”晴江收起淡淡的笑意。侧俯下身，静静趴在方石上。

    “有一日，我们跳入了一片阴云下天空……”

    晴江眸光渐渐朦胧，慢慢闭上了眼睛。下一刻，泥捏的黑色方石化作了另一个冥龙。他轻轻将睡着的姑娘抱起，往黑色大殿方向走去。

    “阿荇，这里不太对劲啊！”

    阿荇睁开眼睛，身体还在密布的阴云中飞速下落。她低头看去，脚下的云层，竟越发黑紫，隐约还有电闪雷鸣。

    “阿期，画个泡泡。”她扯了扯左臂缠绕着的银蛟。

    “我又不避雷！”细细小小一条的银蛟，不但扯不动，反而缠得更紧了。

    “叫你画，你就画！再缩，我就把你送回家去！”

    银蛟极度不乐意。但见阿荇已经恼怒，也就松开了身子。

    银光一闪，一个与阿荇差不多年纪的白发青年，出现在她身边。肤白俊秀的阿期，手持蛟尾笔，灵力灌注，圈圈一画。晶莹圆润的透明泡泡，就将两人罩了进去。

    转眼间，泡泡载着两人，就跌入了黑紫的雷云之中。电龙翻涌，条条粗如千年树干，盘根错节，好似无处不在！

    突然，“嘶啦”一声响。阿荇的右肩，就被一缕电芒刺透了，血流顿时如注！

    “说了吧！又不避雷！”阿期一惊，嘴上不饶，身体却已化回银蛟，缠向她受伤的右肩。

    “你的小眼睛，能看到些什么？”阿荇笑他。右肩有阿期的银光氤氲，稍后也就治愈了。

    “少拿你瞳族的本事笑话我！都如你这样乱闯胡来，我的小命也得跟着你凉凉！”

    “下去以后，你可得躲好了！否则，怕是会被人捉去烤了！”阿荇捂嘴偷笑，丝毫不顾阿期的小脸，已经气得通红。

    “到底是什么地方，这样有趣？”

    “快到了！快到了！”老神在在的姑娘，转了转恢复如初的右肩，再顺了顺缠回左臂的银蛟蛟身。

    雷云云层突破，下方的地域雾蒙蒙地。

    泡泡内的阿荇御风停在千尺高空，眸中金光流转，笑意更浓。

    银蛟阿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蛟身猛然一抖，默默隐入了左臂的衣袖之内。

    “这……这是龙窟吧？”阿期紧张兮兮的神念，传入了阿荇识海之中。

    “我们下去，有泡泡在，应该瞧不见咱们！”她的语调中，充满了激动与兴奋。

    穿过障眼的浓雾，泡泡落在了一个小山头。不远处的天空，飞舞着无数各种色彩的神龙。

    “这是真正的龙族啊！原来，真龙长这样，居然没有翅膀！”阿荇看得仔细，每种颜色的神龙，都有些不同。比如，金龙的体魄要比赤龙大，银龙头龙角最漂亮。

    阿期沉默，有些难过。神龙天生便是龙，而他蛟龙一族，却只沾了个字面上的亲。

    “他们似乎在庆祝什么？好热闹呀！”阿荇双眼放光，只想快快凑上前去。

    “不……”阿期刚想劝她远离，话音未落，人已经窜出去了老远。

    不远处的龙窟，是一片山峦围绕，绿盖如茵的盆地。中心一片平坦，四周皆是高高的洞穴。

    阿荇又悄悄靠近了一段距离，施展瞳术，已经能够清晰看见群龙围绕的中心景况。

    那里有个身穿兽皮的青年，手中举着一把发光的神器。光芒太盛，竟然迷了阿荇的眼睛。

    “吼！”一声惊天龙吟，响彻天地。空中飞舞的群龙一一落地，俯首膜拜。

    山峦龙窟的一处巨大洞穴内，凌空踏出了一条背生八翼的白龙。

    “那是？”阿荇眨了眨酸涩的双眼。

    “那是应龙！”衣袖内的阿期，有些发抖。种族威压，势如山河，无法抗衡。

    “混沌间，仅此一条的应龙？好漂亮啊！”

    阿期听着她快流口水的声音，十分不悦。

    应龙现身，一口浓郁的龙息吞吐，气浪瞬间波散了方圆数千里。阿荇的泡泡被冲得摇摇摆摆，好不容易定住身形，再抬眸去看，竟浑身竖毛！

    应龙庞大的龙首，正冲着自己的方向。下方的龙群，也一一转来。婷阅小说网

    阿期大惊，紧紧一缩，催着阿荇快跑。

    “被发现了，跑不掉了！”阿荇哭笑不得。她与应龙对上眼了！再想有所动作，头，早已盘旋了一条幽蓝的水龙。

    水雾一卷，泡泡便破了。涓涓水流如同绳索一般，牢牢束缚住她的双手双脚。水龙腾空，倒提着她，就往龙窟中心丢去。

    人刚要狠狠摔在地上，阿期骤然闪出，好好将她接入了怀中。

    “何人闯禁？”同在龙窟中心的兽皮青年走上前来。

    阿期放下阿荇，强压心中惧意，挡在她的身前。

    “瞳族之女，荇。游历混沌，无意闯入，请莫见怪！”阿荇侧身站到阿期身旁，朗声答道。

    “瞳族？”兽皮青年显然不知道何谓‘瞳族’，只能茫然地望向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