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平千恩万谢的走了，李钟一又要了杯奶茶，低下头仔细的看着案件材料。

    陈智有些沉不住气了，径直开口问道：“这小子被收买了，怎么还让他回去。”

    李钟一抬起头，微微一笑：“陈智，这事情背后没那么简单哪。”

    在陈智看来，救人本就没有错，可没想到救人还会惹这么多麻烦，自己在消防队的时候，每次救人出来之后，围观群众都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是群众给自己的肯定，就为了这个肯定，每次都让陈智觉得，自己就算是赴刀山火海，都要对得起这份肯定和信任。

    李钟一看着陈智气鼓鼓的眼睛，似乎也看懂了他的心思，轻轻的合上了案件材料，把电脑打开，把屏幕转向了陈智。

    “这些信息，虽然有编造的痕迹，可编得有理有据，一定是内部人发的。”李钟一低声说。

    “不可能，瀚海里不会有叛徒，肖平拿了钱，但他没这个本事编。”陈智对自己的表弟什么水平很了解，他也自认为了解江珊和吴海洋他们。

    李钟一又笑了，他的笑是因为陈智很轴。

    在陈智的世界，世界可能只分为对和错两种单调的颜色，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在消防队里，陈智只需要考虑怎么灭火，怎么救人，其他纷杂的人际关系和利益纠纷，他不需要去考虑。

    陈智不知道，人有时候为了利益，会全副武装的对付任何人。

    “陈智，你知道以前为什么没有人会质疑你吗？”李钟一看着陈智，又微微笑了。

    李钟一不会救援，也不会灭火，但他的工作就是和人际关系、利益纠纷打交道。

    他觉得要给陈智上一课，不光是为了他，也为了江珊。

    江珊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但陈智现在还不是，李钟一虽然不担心陈智会背叛瀚海，但他担心陈智会好心办坏事。

    面对陈淮骏这样的高手，陈智说错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对方的把柄，而陈智又是本案中最重要的一个当事人。

    陈智并不理解李钟一怎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愣了一下。

    “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李钟一又问。

    “t恤？”陈智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消防体能服，犹豫了一下。

    “你衣服上印着消防两个字，我相信你心里一直也认为自己还是消防员，但你身上已经没有那套消防服了。”李钟一很认真的说：“陈智，你现在面对的不是火场，也不是单纯的灾难现场，而是看不见的人心，人心是很复杂的。”xしēωēй.coΜ

    陈智若有所思，他似乎听明白了李钟一的意思，但更多的是不明白。

    良久，陈智叹息了一声：“我只是想单纯的做一些事情，对社会有益的事情。”

    “所以，在这之前，你要懂得不要乱说话。”李钟一又提醒他：“特别是上法庭的时候。”

    陈智点了点头，但心里却觉得有一丝莫名的悲哀。

    很快，在陈淮骏的安排下，第二次针对个人的庭审开始了，作为被告，陈智和参与了救援的江珊等人，要一起坐进被告席上。

    按照李钟一的要求，为了给法官和人民陪审员一个好的印象，陈智特意去买了一套西装，可他又不会打领带，笨拙的拿着手机，对着视频里的领带打法，勉强扭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领带结。

    “操！”陈智烦躁的把领带从脖子上扯了下来，这领带打了还不如不打。

    “我帮你吧。”江珊走过来，还有不到半小时就开庭了，江珊和李钟一商讨了开庭策略，看到陈智焦躁的转圈，走过来说道。

    “这……”陈智想拒绝，可江珊已经把领带套了过来。

    江珊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进陈智的鼻子里，两人头一次靠得这么近，陈智不由全身僵硬起来，脖子梗着，微微往后仰，试图拉远一些距离。

    “别动！”江珊手上一用力，陈智又靠近了几分。

    几十秒的时间，陈智感觉犹如过了一个世纪，江珊却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陈智的不自在，打完了领结，调整了一下说：“这样就行了。”

    说着，又把陈智的西装扯了扯，用手抚平了陈智肩膀上那几道不显眼的褶皱。

    经过江珊这么一捯饬，陈智感觉自己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心中的那股烦躁也不翼而飞。

    “姐，马上到咱们了。”小江湖从走廊那边一溜烟跑过来，看着两人靠得这么近，一脚急刹。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小江湖狡黠的坏笑着。

    “咳咳……”陈智不好意思的咳嗽两声，往后退了几步，没话找话：“都准备好了？”

    江珊倒是落落大方的伸手从包里掏出一面小镜子，给脸上补了补妆：“律师已经交代过我了，陈智，法官问你话，只要答是，或者不是就行了，别的一句都不要多说。”

    说完，收起镜子，去法庭那边看看情况。

    小江湖看着江珊走了，坏笑着凑了上来：“哎哟，啧啧……”

    “你啧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陈智感觉有些不妙，这小江湖的坏笑里，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我上次见她给男人打领带，还是……前男友哦……”小江湖伸手去捏了捏领带结：“啧啧，打得真标准，真用心。”

    “前男友？”陈智脑子短路了一下。

    “对，一个渣男，我给揍了一顿，打跑了。”小江湖凑到陈智耳边：“他想做我姐夫？哼做梦！”

    “你啥意思？”陈智听出了他话里有话。

    “没意思，没意思！”小江湖又换上了嬉皮笑脸的模样，一手搂着陈智的肩膀：“待会听我姐的，别乱说话，就说是或者不是，要不，让你尝尝我姐的厉害。”

    带着纷杂的思绪，陈智第一次坐到了被告席上，陈淮骏和两个助理坐在对面，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

    陈智全身一下子又绷紧了，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法官敲响法槌，宣布庭审开始，李钟一和陈淮骏两人分别递交了证据和材料，接着开始激烈的法庭争论。

    虽然两人在私下还算有些交情，但上了法庭，两人就是你死我活的对手，对对方提出的证据，一概表示：“不认可！”

    庭审进入了胶着状态，李钟一这次打算打感情牌，提交了陈智和吴海洋在部队里的服役状况和所得到的表彰，但陈淮骏明显对此有了充分的准备，说这些只代表过去，而不代表他们就有施救的资质。

    陈淮骏拿出了劳动部和人社部的从业资格认定表格，里面没有一项是和户外救援有关。

    激烈的交锋持续了两个小时，法官也左右为难，接着进入到了证人自证环节。

    陈淮骏微微一笑，这就是他一直等的时候，李钟一作为律师，会本能的回避对自己不利的言语和证据，但陈智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