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玥因不能与敏嘉同游耿耿于怀,宋世谨一回来,他就去四哥的府上了,问他可碰见表妹云云,结果四哥的回答居然跟表妹说得差不多,可他总觉得不对劲,四哥前脚回来,表妹后脚就到了都城。
敏嘉见宋世玥似乎在想什么,差绿绮去取了一个小匣子过来,递给宋世玥,“这是给表哥带的礼物。”
宋世玥有些惊喜,“给我的?”
他这个表哥喜欢玩,她特意在外面收罗了好些小玩意儿给他,宋世玥打开一看,被其中的一个竹制水车吸引了,那水车制作地十分精致小巧,水车旁是一座小房子,一老者坐在水池旁垂钓。
敏嘉指着水车道:“往这里加水,它会一直转。”
宋世玥很高兴,突又想起什么,“妹妹,除了我的,你还给谁带礼物了。”
敏嘉扒着手指数,“老太太太太、我爹、敏轩、我娘、萧叔叔、我舅舅、舅母,小表弟,茹玉姑姑、还有你的。”
“没了?”
敏嘉又想了想,“还有阿悦!”
“还有没有?”
“哦,对了,还有娘娘的,表哥正好来了,你帮我带给娘娘吧!”说着叫绿绮取了来。
“我母妃的东西改日你自己送去,你走了大半年,母妃一直念叨,想你去她那边坐坐!”
敏嘉笑道:“那好吧!”
宋世玥又问起这一路的见闻,敏嘉绘声绘色地说了一上午,宋世玥在侯府吃了饭,拿着自己的礼物满面春风地走了。
晚间,敏嘉正在吃晚饭,一个婆子送来一只活泼乱跳的白兔子,还有一堆鸡毛,敏嘉对着一堆鸡毛问:“这是做什么?”
婆子笑道:“世子说这山鸡毛好看,留给姑娘做毽子。”
敏嘉笑道:“多谢妈妈跑这一趟,喝杯热茶再去吧!”
婆子笑道:“世子说了,山鸡叫厨房炖汤了,回头给姑娘送过来!”
敏嘉笑道:“妈妈费心了!”
婆子走后,敏嘉见鸡毛处理地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腥味,叫黄莺收起来,下回做毽子玩,啊呀,有个贴心地弟弟真好,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着她。
却是韩翊得知今日外甥安王来过,说是来找大姑娘的,走了还拿了一个小匣子,看样子很高兴,韩翊不觉多想,眼看宫里就要给外甥选王妃了,他虽是自己的外甥,但是韩翊从没打算把女儿许给他,他对女儿这么热络,叫有心人知道了,还以为他想把女儿嫁给安王,遂跟母亲王氏说了此事,王氏与儿子不谋而合,因此记在了心上。
这几天大雪也融的差不多了,敏嘉特别开心,想着就能见娘和妹妹,还有小姑姑,她拿出青莲先生的作品,哎呀,怎么办呢,小姑姑肯定羡慕死她了,这字写得实在太好,她舍不得送人怎么办?
正想着,外面小丫头进来说太太来了,敏嘉忙迎了上去,王氏问了几句家常话,见敏嘉屋里摆着几个箱子,遂问她,“可是要去国公府!”
敏嘉笑道:“是啊,明儿一早就去!”
王氏想了想,拉着孙女坐下,“我今天来跟你说些事,你先答应我别急!”
敏嘉见太太脸色有些不对,心中犹疑,“可是我娘她……”
王氏忙握着敏嘉的手,“不是你娘,是萧家三姑娘。”
“小姑姑,她怎么了?”
王氏叹息了一声,“茹玉她……她看不见了!”
敏嘉只觉得脑中轰的一下,看不见是什么意思,茹玉姑姑眼睛瞎了。
敏嘉难以置信,结结巴巴的,“不……不可能,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王氏安慰敏嘉,“你别急,大夫说也许只是暂时的。”
暂时的什么意思,就是可能好,可能就治不好了?
敏嘉马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去看看他!”
王氏按住她,“你先听我说,今年八月份魏国公在南境作战,因茹玉的哥哥萧烨冒进,中了敌人的埋伏,魏国公为了掩护侄儿,被射了两箭,好在没伤在要害,却损兵折将,败了,南境不可一日无主,可能萧二爷过几天就要往南境去。”
敏嘉突然记起,宋世谨在路上接到了一封家书,他脸色不太好,匆匆忙忙地走了,魏国公府是他的外祖家,他一定是为了这件事,宋世谨当时什么也没说,她就以为是他的家事,也没多问,想起这些天,她还问过身边的丫头国公府的事,丫头们都说好,打发去国公府的丫头也来回说好,她就没多想。
王氏似乎看出她的心思,道:“你也别怪她们,都是我跟老太太嘱咐的,你才回来,我们想让你先歇几天。”
王氏走后,敏嘉看着屋里的箱子,心中难过,原来她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看了看青莲先生的字,她还打算找小姑姑显摆呢,谁知她竟然失明了,想起从前两人一起的时光,不觉流下泪来。
原来敏嘉走后,国公府二太太李氏果真带着女儿参加贵圈各种赏花宴会,希望今年给女儿择个婆家,萧茹玉纵然不愿,拗不过母亲,李氏最终挑了礼部郎中的小儿子裴试,礼部郎中的门第跟国公府虽不配,那裴试却是个有出息的,已是个会员,且听得说极爱书画,李氏想着女儿也喜书画,小夫妻有共同爱好,往后这日子才和美,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因她的儿子萧烨,南境吃了败仗,连累了整个国公府,皇上虽没有降罪,多半是看在宫里萧淑妃和齐王的面上,国公爷重伤在家,萧煜请旨前往南境,不日就要启程,大房虽没说什么,只她心中愧疚,连大太太的面都不敢见。ωωω.ΧしεωēN.CoM
偏偏女儿又病了几天,一直喊头痛,大夫也查不出来,李氏只得拉着女儿去檀香寺上香,偏偏那日就有萧茹玉的未婚夫裴试与其余几个学子在檀香寺赏花作诗,有人提起他与萧家三姑娘的亲事,恭喜他攀上了国公府,与萧淑妃的堂妹做亲,谁知裴试却鄙夷萧家不过是败将之家,萧茹玉又是如何清高,他家正后悔攀这门亲事云云,萧茹玉在桃花林后,一字不落地听个正着。
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巧不巧的,薛衿娣等几个闺秀撞见了,想起萧茹玉平日为人,岂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地嘲笑了一番,说她自甘堕落与商女结交,如今一个小小的会元都不愿娶她,萧茹玉怒火中烧,却因近来家里频频出事,她身子也不好,掉头就走,一脚踩空,从山上滚了下来,回来之后,又是发烧又是呕吐,等几天醒来之后,萧茹玉彻底失明。
李氏觉得天旋地转,也病倒了,孟氏要照顾丈夫,云老太太杖责了当日萧茹玉的两个贴身丫头,从自己身边拨了两个丫头去伺候,又令府上,任何人不得编排三姑娘,否则撵出去,府中庶务暂由乔氏代管。
想李氏也是个可怜人,年纪轻轻守寡,如今儿子女儿都出事了,云老太太亲自来宽慰小儿媳妇,孟氏也来问候,叫她放宽心,李氏这才挣扎着起来,去照看女儿。
敏嘉来云老太太的院子请安,孟氏与李氏都不在,只有母亲在身边伺候,见敏嘉来了,乔氏朝她笑了笑,便立在一边不语,云老太太见敏嘉来了,问了几句出游的事,敏嘉一一答了,说起茹玉,云老太太叹息了一声,“可怜她只与你交好,去看看吧!”
敏嘉福身告退,云老太太对乔氏道:“你也别站着了,我好着呢,去歇着吧!”
乔氏笑道:“就陪老太太说说话,累不着我!”
云老太太道:“这阵子你也辛苦了,悦姐儿还小,回去看看,等她醒了,抱了来我瞧瞧。”
乔氏这才福身告退了。
萧茹玉的院子里静悄悄地,敏嘉进来的时候,正碰见二太太抹着眼泪出来,见敏嘉,等不及敏嘉行礼,把她拉到一边,“好孩子,你可算来了!”
敏嘉有些不知所措,见二太太形容憔悴,忙劝慰道:“二太太,您要保重身子。”
李氏拉着她的手,“我们茹玉只跟你交好,你帮我好好劝劝她,她近来总叫丫头给她念经文,还跟我说要去出家做尼姑,才多大的孩子,眼睛也看不见,当什么尼姑!”
敏嘉深知萧茹玉的性子,一向孤高,一般的闺秀皆不入眼,一朝跌落,只怕那份要强的心死了大半。
敏嘉只得道:“二太太别急,我先去看看她!”
李氏握着敏嘉的手,点点头,如今她每日不是在女儿的院子,就是去儿子的院子,儿子女儿都是心病,都说儿女是父母的债,如今她是切身感受到了,儿子还罢了,女儿这里她一刻也不敢放松,生怕她想不开,今见敏嘉来了,心下稍安,静坐在花厅。
萧茹玉屋里还和从前一样,那桌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宣纸笔筒,想起上回她们还一起伏在桌案上赏画,敏嘉只觉得悲凉,忙移开了眼,屋里的丫头换了好些,有认识敏嘉的,忙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都不敢高声说话,敏嘉瞧见一个姑娘坐在软塌上,湖绿色妆花素面小袄,脸色发黄,面无表情,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如一潭死水,敏嘉听说她失明,真的见了,只觉得内心一阵绞痛,走近唤了一声:“小姑姑!”
萧茹玉听见声音,站起来,“是敏嘉吗?”
敏嘉的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这一路想了许多慰藉她的话,到了嘴边都说不出来,“小姑姑,我来迟了!”说着一把握着萧茹玉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