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罗盛出现,宋世谨已有几个月没见敏嘉了,好不容易等着韩侯回都,结果韩侯拒门不见,宋世谨心中明白,韩侯恐怕不赞成这门婚事,他心急火燎的,今日实在等不得了,干脆亲自去堵人。
毕竟是敏嘉的父亲,未来的泰山,宋世谨今日特意拾掇了一番,一身石青色云纹纻丝圆领直裰,同色缎面腰封,腰间悬着一块玉佩,垂下墨绿色穗子,外披玄色云锦斗篷,看着老成持重。
宋世谨满脸堆笑,“韩侯今日可有空?”
韩翊看着旁边看热闹的路人,心中不喜,想着总该有这一日,今日拒了,明日恐怕还要当街堵他,“王爷可是有事?”
宋世谨笑道:“请侯爷喝个茶!”
韩翊不置可否,宋世谨心领神会,下马进了旁边的茶馆,跟上次一样,叫袁通包了场子,派人守在外面。
伙计见两人都是贵人,韩翊本就是武将,浑身冷冰冰的,叫人望而却步,伙计哆哆嗦嗦地上了茶水,赶紧关门走了。
宋世谨亲自给韩翊斟上茶水,双手捧着递过去,“这水是旧年的雪水,茶叶也是我从王府带来的君山银针,请侯爷尝尝!”
韩翊看着宋世谨,“王爷当真好雅兴,我这个人常年住军营,粗茶淡饭习惯了,不讲究!”
宋世谨笑道:“我请侯爷喝茶,自然是要备上好的茶水!”
韩翊端起茶盅喝了几口,“茶水我已尝了,多谢王爷好意!”说完站起来就要走!
宋世谨道:“好茶是慢慢品的,韩侯何苦急着走!”
韩翊笑道:“王爷找我喝茶我便喝茶,若是有别的事,还请明说!”
宋世谨站起来,“正有件事要求侯爷!”
韩翊道:“王爷身份尊贵,何故求我一个臣子?”
宋世谨见韩翊揣着明白装糊涂,干脆挑明了,“我心悦侯爷的千金,今日特来求侯爷,我欲求娶大姑娘为王妃,还请侯爷成全!”
韩翊见他果然提了出来,重新落座,“想必王爷也知道,她虽是我的女儿,并未入韩家的族谱,她姓乔,还是乔家的姑娘,乔家一介商贾,王爷确信皇上会同意?”
宋世谨眼神坚定,“我心悦她,与她的身份无关!”
“我听说年初的时候,太后和皇上已为王爷择安国公府二姑娘为妃,王爷放着高门贵女不要,求娶一个商女,难道太后和皇上知道了会高兴?”
宋世谨道:“我求娶的是心中所爱,并没有门户之见,只要侯爷首肯,至于太后和父皇,我自会料理。”
韩翊端着茶盅喝了一口茶水,半晌才道:“不瞒王爷,我已问过小女,小女表明并不想嫁入王府,至于我这个父亲,尊重她的意愿,还请王爷另寻高门贵女。”
宋世谨一听就急了,“敏嘉是怕我见异思迁,我跟侯爷保证,今生今世,我只有敏嘉一个王妃。”
韩翊冷笑了一声,“王爷身份尊贵,不顾礼仪,三番五次寻我的女儿,这已是不妥,我看在皇上的面上,不与王爷计较,也请王爷高抬贵手,放过我女儿,她不适合做你的王妃,请王爷不必再来打扰她!”说完就下楼走了。
韩翊回去之后,并没有跟敏嘉说起这事,只跟母亲王氏略提了几句,王氏听了大惊失色。
“你是说齐王想娶敏嘉做王妃?”
韩翊点点头,“这事还没人知道,趁着齐王还没有发难,咱们还得做好准备,还有,近来母亲就别带她出门了。”
王氏道:“别的倒罢了,若是娘娘叫去,我怎么回。”
韩翊想了想道:“能推就推了,再不济就说病了,她一个人呆在扬州我不放心,如今我在都城倒不怕,明年春天我走了之后,只怕齐王又来寻事,终究是要把她送去扬州,最好寻门亲事定下了,省得夜长梦多。”
王氏叹道:“老太太昨儿还提起敏丫头的婚事,老太太的娘家侄孙,就是苏简的儿子,叫苏洵的,今年也十八了,已是个进士,那孩子我看着还不错。”
韩翊摇摇头,“都城的亲事就算了,有齐王在,准包你们相不成,明年还是送到扬州。”
王氏听说又要送敏嘉回去,“好端端的,齐王怎么就看上她了,老太太前几日还叫她别走了,这要一走,在那边嫁了人,往后可再难见了!”说着眼泪滚了下来。
韩翊叹道:“先别跟老太太提,我这也是为了敏嘉好,齐王绝对不是善茬,如今储君未定,历来皇家是非多,我怎么能把敏嘉往火坑里推,齐王再好,也不是良配,只要敏嘉活得好,咱们就能安心!”
王氏一边拭泪一边点头。
韩翊还是不放心,想起儿子敏轩,听说齐王对儿子很是照应,别给他钻了空子,因此又嘱咐了儿子,叫他与齐王远着些,关于他姐姐的事,半点都不能透露,敏轩虽不知何意,却也点头应了。
却是宋世谨被忠勤侯泼了一头冷水,回去几日不曾好好过的,韩侯父女都不同意,这事有些难办,无论如何,他必须尽快定下婚约,于是绞尽脑汁,突想起舅母乔氏,心说忠勤侯是敏嘉的父亲,舅母也是敏嘉的母亲,忠勤侯软硬不吃,他不如去探探舅母的意思,不管怎么说,舅母比韩翊可好说话多了。
于是次日宋世谨携礼并带了弟弟阿珂去了国公府,宋世珂如今也五岁了,正是调皮捣蛋的时候,偏生宫里只他一个孩子,大太太孟氏去萧淑妃那边请安,有一回带了阿悦去的,宋世珂很喜欢这个表妹,今日听说去国公府看表妹,满口应了。
宋世谨带着弟弟去国公府,后又见了乔氏,不知他跟乔氏说了什么,唬地乔氏次日大早就去侯府找女儿说话。
敏嘉回来之后已去国公府给母亲请安,这些日子因着宋世谨,她都闷在家里,见母亲惊慌失措地来找自己,还以为萧二爷出了什么事,忙遣退了屋里的丫头,独留她母女两个。
“娘,可是萧叔叔出了什么事?”
乔氏二话不说,把女儿拉到内室,“你这丫头,到如今还有心思操心我,娘问你,你跟齐王是怎么回事?”
敏嘉一时摸不着头脑,“娘,这谁跟你说的?”
乔氏一向温柔,难得今日板起了脸,“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老实告诉我,你跟齐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敏嘉猜她母亲大概知道宋世谨向她父亲提亲的事,遂道:“他想娶我做王妃,父亲拒绝了!”
“他果真跟侯爷提亲了?”
敏嘉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乔氏脸色不大好,她在屋里转了几圈,看着女儿说,“你出去游玩,王爷是不是与你同路了?”
敏嘉点点头。
“那……那你们对外是不是称夫妻的?”
敏嘉一口老血差点吐出来,“娘,这谁……谁乱说的?”
乔氏道:“你只说是与不是?”
“是有这事,不过当时那个情况是逼不得已的,我……”
没等女儿说完,乔氏伸手戳戳女儿的脑袋,“小时候还罢了,长大了倒越发的没分寸,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答应他那种要求,他是男人自然不怕,你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事叫人知道了,往后还怎么嫁人?听说你们还同吃同住,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敏嘉听见同住二字,红着脸争辩说:“娘,绝对没有同住,我们是清白的!”
“你们共处一室可是事实,难道睡一张床上就是同住了?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们同吃已不合规矩!你还有什么清白!”
敏嘉被母亲说得哑口无言,也觉得自己没理,嗫嚅道:“这事只有我们随行的人知道。”
这一年来,乔氏掌管国公府中馈,行事越发谨慎,“你能保证别人的嘴和你一样紧?亏得人人夸你聪明,这几年倒越发的糊涂了!”
敏嘉问乔氏,“娘,你是哪里知道的?”
乔氏也没打算隐瞒,“自然是王爷来跟我提亲了?”
敏嘉惊地嘴巴张得老大,这个厚脸皮的宋世谨,眼看父亲这边行不通,居然去找她娘,还故意漏出假扮夫妻的事,给她娘造成这么大的误解,难怪她娘着急忙慌的跑来,她虽觉得没什么,在她娘看来,这已是惊世骇俗。
“娘,你没答应他吧!”
乔氏气得不轻,皱着眉坐在软塌上,“我自然是要先来问你,再说你的婚事也得侯爷做主,这事容我跟侯爷商量。”
“娘,我爹他不希望我跟皇室结亲的。”
“那是他不知道你跟王爷的关系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从前女儿落水,齐王舍身救她,后又送药,她当时还觉得奇怪,现在总算明白了,想必齐王当时就已动了心思,除去他的身份,乔氏觉得王爷还是不错的,昨日他诚心诚意来跟她提亲,一来对女儿负责,二来是确有此心。
“王爷一表人才,你跟娘说句实话,你为何拒绝他?”
敏嘉苦着脸,“娘,你不知道他那个人有多坏,总想着算计我,做王妃还要守着皇家的规矩,这个不能做,那个不能做,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女儿说得这个确实是个问题,她在外面开着铺子,若是真的嫁入皇室,她必然不能再抛头露面,从此安分做好齐王妃,且女儿的性子活脱了些。
“早知现在,当初你何不跟他划清界限!”
乔氏得知齐王居然想娶女儿做王妃,也是吓了一跳,她从没想过王爷会喜欢女儿,两人怎么看都不可能有交集。
想起萧煜,他与齐王一向亲近,他外甥喜欢敏嘉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做舅舅的是不是也知道,就她这个妻子蒙在鼓里,果真这样,还真不可原谅。
想到这里,乔氏满腔怒火,这是萧煜不在家,若是在家,这些天也别想她给他好脸色。
“你再好好想想,你与王爷还有什么牵连?”
敏嘉想了一圈,心说除了那三千两银子,其余再没有了,不过这银子她是不打算要了,还有前阵子他托茹玉小姑姑送的镯子,她当时就请小姑姑转还给宋世谨了,忙摇头说:“再没了!”
乔氏叹息了一声,“你这些日子,好好在家反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