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越来越大。
雪也下的越来越大。
如同一道白幕立于天地间,映出马车徐徐前行的影子。
根据灵囿手心里那一点纸人灰烬,我们一点一点的寻找道士和刘福所在的位置。
“不行,还是没有。”
灵祁手一撑,轻巧上了马车,稳稳坐在灵囿边上。
伸着头询问,“年年闯进昆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全都是找不到出去的路被活活困死的,你们费这么大劲儿,到底要找谁啊?”
“亲人。”我沉着声音说道:“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亲人。”
“父母?”
“不是。”
我摇摇头,“他比我父母还要重要。”
灵祁想了想,又问,“就是刚才那个用道术的老头?”
我点点头。
“可是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那个玩纸人的小胡子明显要略高他一筹,按照我们这么一点点找下去的话,就算能找到,恐怕他也……”
“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灵囿还在继续利用灰烬寻找方向,冷冰冰的开口打断了灵祁的话。
他这么冷漠的态度,让灵祁有点摸不着头脑,甚至还有些许委屈。
“凶什么嘛?我说的都是实话……”
话没说完,灵囿一脚把他踹进了车厢里,一把拽上门帘。
转头安慰我道:“别听他瞎说。你总得相信陈顺,好歹也是老天师的真传弟子,总不会连几张纸人都扛不住。”
“我知道……我知道他是真传弟子!可——”
可就算再厉害的真传弟子,他也可能会死啊!
我抿着唇,手不自觉的紧握成拳。
知道他们兄妹三人对感情的认知不如常人,我压根就没把灵祁的话放在心上。
但刚才亲眼看着道士一头青丝成雪,我真的坐不住。
他是什么实力我一清二楚,能被逼到这种地步,可见是拼尽了全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心里焦灼无比,但也不敢开口,害怕打扰到灵囿。
他继续利用灰烬确定方向。
随着使用的手诀越来越繁杂,眉头也不禁皱起来。
双眼紧闭,白皙的额头上,细细密密全是冷汗。
就在手诀结成的那一瞬,一直悬浮在空中的灰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换形状。
随后汇聚成一个小点,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马车蓦地停下。
随着星点聚集在一处,面前的空地犹如被打开了一扇透明的大门。
透明的屏障一寸一寸的裂开,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被白雪覆盖的竹林映入眼帘。
与此同时。
灵囿睁开双眼,声音低沉,“找到了!”
……
一望无际的竹林中,断裂的竹竿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到处都是白色,只不过不是血,是漫山遍野的纸人。
被搅碎,被劈烂……
没有符箓驱使的纸人只是一张张白纸而已。
被风吹起,又飘飘洒洒的落在地上,被一道剑气沾染,瞬间被烧成灰烬。
刘福气喘吁吁的站在一处空地上,脸上被斜着劈了一道,血不住的往外流。
其中一只眼珠子连着神经,提溜在眼眶外面。
那身黑色的唐装被劈的没有一处好地方,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口子,露出被血染红的里衣。
他一身狼狈,但脸上的笑容狰狞不减。
嫌弃那颗眼珠子碍事,他直接咬着牙硬生生拽掉,随手扔在地上。
“妈的……陈顺你真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刘福手里握着拂尘,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那死丫头片子到底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为了这几样玩意儿,你至于拼到这个地步吗?”
道士比起刘福,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头盘起的头发银白如雪,面容也苍老了好几岁。
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全都是斗法时被纸人伤到的痕迹。
嘴角的血渍还没有完全干透,早就不知道吐了多少口血。
一只道袍袖子空荡荡的,风一吹,袍袖抖动,里面空空如也。
血顺着空了的袍袖滴下去,在地上积了一小滩血水。
只是,即便如此,道士的目光依旧坚毅,凌厉的盯着刘福。
“跟你说了又怎么样?像你这种没有心肝的人,说了能懂?”
道士长出一口气。
哪怕桃木剑被毁的只剩下一个剑柄,也被他紧紧握在手里。
风雪之中,他的背影笔直挺拔,仿佛立于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