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制药？”丁老爹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了，完全就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态，“我这一辈子，就只会做豆腐，可不敢瞎鼓捣。”

    药材是用来治病的，人命关天的事，怎么敢乱搞？

    让丁老爹制药，简直就是让猛张飞绣花，根本就不可能嘛！

    “我要制的这个药，其实和做豆腐是一回事……”

    做豆腐和制药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怎么可能是一回事呢？

    要说做豆腐，丁老爹绝对是高手，但要说起制药……丁老爹做梦都没有想过这种事情。

    “这黑皮瘟的疫情如此凶猛，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必须制出一种特效药才行，也就只有老爹能帮我了。”

    “可我真的不会制药啊。”

    “不会不要紧，我把制药的诀窍教给老爹，按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

    制造青霉质的前提准备工作，确实没啥技术含量，丁老爹这种做了一辈子豆腐的老汉完全可以胜任。

    在吴子山的指点和帮助之下，丁老爹将做豆腐的那些家什全都搬到了医馆，并且按照做豆腐的工艺流程操作起来：

    先把泡发的黄豆打成破碎的豆茬子，然后用石磨磨成细细的豆浆，再用纱布反复过滤，将豆渣分离出来。

    这几道工序丁老爹已经做了几十年，早就烂熟于胸了，就算是闭着眼睛都不会出现丝毫纰漏。

    唯一的技术禁忌就在于：不能沾染一丁点的油脂。

    对于丁老爹来说，这根本就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因为做豆腐也有这个禁忌。

    做豆腐需要用到盐卤、石膏等最原始的“自然化工产品”，但却绝对不可能在豆腐坊里见到油脂之类的东西——做豆腐的时候油脂不利于大豆蛋白的凝聚，同时也不利于青霉菌的滋生。

    所有那些缸、桶、罐虽然已经用了几十年，却从来没有沾染过哪怕一丁点的油污，关于这一点可以绝对放心。

    然后再煮一锅浓稠的米粥，把煮熟的米粥和没有煮过的生豆浆充分搅拌，促进谷类作物当中的糖分和大豆蛋白充分混合……

    这些前期的准备工作毫无技术含量可言，只用了大半天的时间，丁老爹就弄出几大缸这样的米浆豆浆混合物。

    “然后呢？”

    “然后把这些东西用纱布遮盖起来，放在暖和一点的地方静置几天。”

    听了这句话，丁老爹立刻就傻眼了：这样的米浆豆浆混合物，放在温暖之处，而且一放就是好几天，那肯定要发霉变质的哦，这不就是糟践粮食么？

    发霉？

    发霉就对了。

    我要的就是它发霉！

    满缸满桶的豆浆米浆混合物，其实就是青霉菌的培养液。

    因为没有工业蛋白、葡萄糖等专业的培养基，又没有相应的化学诱变剂，只能用这种自然发酵的方式培养青霉菌。

    虽然这种手法极其原始，但这已经是当时那种技术条件下唯一的办法了。

    就在吴子山紧锣密鼓的制作对抗黑皮瘟的特效药之时，对门的孙神医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只不过他弄的不是抗生素，而是八真柴苓饮。

    柴胡2钱，熟黄芩2钱，猪苓、泽泻各八分，茯苓钱，白术一钱，官桂、甘草各二分，再用一钱半夏作为药引子。

    这一副八真柴苓饮是孙家传子不传女的独家秘方，乃是方剂派的祖师药王孙思邈死后，在他桌上发现的“遗方”，被后世子孙奉为瑰宝。

    这个方子最大的功效就是凉血清肺，镇咳解毒，对于大多数“瘟病”都有很不错的治疗效果。

    药王孙思邈遗留下来的八真柴苓饮确实不凡，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千年传承的深沉和厚重，处处彰显着中医药的厚积薄发的功底：以柴胡、熟黄芩为君药，主攻解毒清肺。猪苓、泽泻为臣药，收凉血去邪之效。茯苓、白术为佐药，起到化浊去燥的作用。甘草、官桂为使药，居中调和药性表里阴阳，再用半夏做药引子，几乎堪称完美。

    除了这个药方本身就蕴含着中医“调和表里”“固本培元”的作用之外，煎药熬药的每一步都不简单。

    先用武火把君药煮沸，熬出药汁之后自然冷却一个时辰，然后再起武火添入臣药，加入冷水之后用文火反复煎熬佐药，最后放入使药，将三碗水熬成一碗水。

    服药的时候，还需要把药引子单独熬成的药汁事先服下，最后再喝那碗浓稠苦涩的八真柴苓饮。

    “孙神医，你这药方真的管用么？真的能治黑皮瘟么？”

    “当然，”孙神医说的斩钉截铁信心十足：“我这八真柴苓饮乃是药王祖师遗留下来的秘方，对瘟疫传染病最有奇效，若是连我这个方子都治不了黑皮瘟，普天之下也就没谁能治了！”

    “可是……一连服了五副药，怎么就是不见好呢？”

    自从孙家办过一场风风光光体面排场的葬礼之后，没过几天那些参加过葬礼的孙氏族人就开始出现发热、咳嗽的症状，以孙神医的造诣，当然知道这是被传染了。

    但他却不愿意承认这一点。

    毕竟在葬礼上，他曾经信誓旦旦的说过“死人不会传染”的话语，若是现在承认了，就等于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人命关天的事，孙神医还在隐瞒，就是因为他还自认为有医治黑皮瘟的能力。

    之所以有这样的底气和信心，就是因为八真柴苓饮。

    在孙神医的预想当中，只要吃几副八真柴苓饮，就可以药到病除。

    但事实证明，他还是过于乐观了。

    虽然这些同族的病人已经服了几幅药，病情却没有明显的好转，这就让人不得不对他的医术产生怀疑了。

    但孙神医却自有一番道理：“这黑皮瘟来势汹汹暴烈凶猛，哪是那么容易就能治愈的？对门的吴子山大张旗鼓的治这个病，也没有治好几个嘛。还不是每天都有死人从吴氏医馆抬出来？”

    黑皮瘟的致死率高的吓人，对于那些体质虚弱的病人，死亡率能达到六成甚至更高，就算是身强力壮者，致死率依旧高达三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