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台上下一片安静,夜风吹过亦能依稀听见那轻微的风啸声。
容知曦手里拿着阎王帖,这是她接下的第一个任务,杀了凌虚子。她抬眼看了看傅念,那人眼底没有任何情绪,一如既往地平静,唯独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不知如何自处。
她第一个杀的人便是灵虚门的长老,即便他恶贯满盈,可她都觉得这不应该由自己动手。
在傅念的注视下,她知道自己没有退缩的余地,她紧握着手中的阎王帖,那微凉的温度落在手心,透出了属于死亡的气息。
“傅念,咳咳……”
凌虚子被吊在半空之中,鲜血从他嘴角垂下,拉成一条丝线,十分狼狈。
“傅醒死了之后,我,我们就没有再好好,说过话了,咳咳。”
听到‘傅醒’二字,傅念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头,缓缓转头看向凌虚子,眼底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一旁的容知曦心咯噔了一下,她能察觉到傅念在生气,很生气那种。
“傅醒,呵呵哈哈哈!咳咳咳!若是他有你一半狠绝,也不至于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够了!”
墨虚子大喝一声,也上了台,他想让凌虚子闭嘴,可他被一道力量阻隔开来,根本靠近不了凌虚子。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傅念站在原地,一双冷眸看向凌虚子,语气不怒也不悲,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知曦,动手。”
“……是,是。”
容知曦祭出星陨弓,手哆哆嗦嗦地拉开了弓弦,却闻凌虚子又说了一句:“他断后之前还嘱咐我好好照顾你,哈哈哈哈哈!他识人不明,死了也是活该!”
凌虚子扯开嗓子把话喊出来,他在笑,可眼底却流出了泪,分不出悲喜,只知他已然疯魔。
傅念双手攥成了拳头,寒冷的眼神落在凌虚子身上,又说了句:“本座说了,你不配提他的名字!”
“知曦!”
傅念情绪已然有了大波动,容知曦不再犹豫,松开手指,箭矢直直飞向凌虚子,贯穿了他的胸膛,只见他抽搐了几下,随后四肢与头颅都无力地垂下,失去了生息。
傅念祭出的铁链也在此时全数收回,凌虚子倒在台上,发出了一声重重的闷响。
那皮肉和骨头碎裂的声音仿佛就在自己的掌心中震动,容知曦才知道这是杀人的感觉。这并不是什么美好的感觉,她一点都不喜欢,但是她明白,有些事情是必须做的。
瞬间,世界就像是安静了一般,容知曦甚至能听到傅念那不平稳的呼吸声。她是第一次见傅念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刚才她那句话即便不是嘶吼出来的,却有足够的威慑力。
容知曦收起星陨弓,走到傅念身边,轻轻拉了拉傅念的衣袖,然后把她的手腕收进自己的手心里。
“师父,我们下去吧。”
即便自己的手依旧在轻微的哆嗦,但是她能感觉到现在傅念并不好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拉住傅念的手腕,那个时候她只是想着,不能放任傅念一个人站在寒风之中,她的身边,也是可以有人的。
“嗯。”
傅念转眼看了容知曦一眼,眼底的愤怒已全然散去,容知曦这才松开手,跟着傅念下台。
走过墨虚子身边的时候,傅念停了下来,只听到她轻声道:“推举新长老一事,本座就不参与了。”
凌虚子死了,朝阳峰群龙无首,定然是要推举一个新的长老或执事的。然而,傅念对此并没有任何兴趣,至于花问风留不留下,那就看他自己的意愿了。
“走吧,知曦。”
“是,师父。”
脚底下宽剑祭出,师徒俩一前一后站在宽剑上,下一瞬便化作一道光芒离开了主峰。
花问风看着离开的傅念,又看了看被随意扔在台上的凌虚子,觉得自己被女阎罗丢下了,怎么能带着徒弟先走了呢?
雅月和田青看完这一切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对于此事不予置评,这是外宗的事情,如今他们把整个过程看了去,只觉坐立难安。宗门最忌讳便是丑事外传,如今这件事他们亲眼看了去,也不知道该如何做出反应。
安慰也不是,漠视也不行,嘲讽更是不可能的。
墨虚子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脑子都反应不过来,总觉得这是一场噩梦。凌虚子修炼禁术,残害千余人,更是杀了三名门内弟子,如今被傅念诛杀自然是死有余辜。
可这件事发生太过突然了,即便是他也没办法立即反应过来。
大家就这么陪着墨虚子在寒风中站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墨虚子开口:“朝阳峰的弟子,把凌虚子的尸体带回去。”ωωω.ΧしεωēN.CoM
“是!”
朝阳峰的弟子马上过去把凌虚子的尸体抬起来,他们甚至不敢看其他弟子一眼。自己峰的长老仙尊杀了千余人,甚至杀了同门,一向以正道自居的弟子无法面对这个现实,更无法面对来自于同门的目光。
“其余人回到各峰去。”
这长老比试自然没有比下去的必要了,这一届武斗大比一片狼藉,墨虚子也是身心俱疲,若非自己已然肩负重任,他也想像傅念一样御剑而去。
“各峰长老,问风,随本座进大殿。”
花问风本来想趁乱逃跑,可是墨虚子都点名了,他的如意算盘便打不响了,只好蔫了一样地跟在墨虚子身后去主殿。
田青向墨虚子辞行,而雅月则是在示意下,在主峰找了个较为僻静的地方修炼,直至突破。
一场盛会以惨烈收场,连武斗大比的四强都不觉有什么喜悦了,大家只想尽快走出这场阴霾,振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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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宽剑上,一路无话,回到夕照峰,傅念只是让容知曦去休息,便要回自己的院子去了。
“师父!”
容知曦追了上去,可把傅念叫住之后,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感觉到傅念的情绪不太好,即便她什么都不说,可容知曦还是能感觉到傅念的悲伤。
傅醒,这个名字容知曦从未听过,而且是姓傅的,大概是傅念的亲人罢。
从未听傅念提起过自己的事情,除了她的修为、职责和一些小喜好,容知曦似乎对这个人一无所知。
“徒儿给师父泡茶。”
容知曦缩了缩脖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把自己的疑惑问出口,可是又想陪在傅念身边,便只好用泡茶这个借口了。
傅念转头看向容知曦,本想拒绝,可不知为何,今晚的风似乎比往日的还要冷些,心情的确不怎么好,有这个人陪着或许也是好的。
“嗯。”
傅念应下,容知曦便满心欢喜地跟了过去,傅念不拒绝自己这件事,让容知曦觉得有了更多的归属感。
至少在傅念心里,她还是有份量的。
这是容知曦第一次进傅念的寝房,这寝房跟她这个人一样,很简洁,没有多余的装饰。寝房里有个大大的书架,里头放满了书,这是容知曦感兴趣的。
茶泡好了,容知曦给傅念倒了一杯,也给自己倒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