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容知曦解开披风,那火型印记映入别人的眼帘，那仿佛是她的罪证，昭告于天下。

    “知曦……”

    傅念轻轻唤了唤她,她不相信容知曦生出了心魔印，也不相信这里的村民是她杀的,然而她却突然无力为她反驳。

    她没有证据去证明容知曦是无辜的,可那人却像是放弃了自己一样,把那心魔印公开,就像把自己的伤疤和罪证都在众人面前揭开一样。傅念来不及去问罪,只有满满的心疼,她不知道容知曦这三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丝毫无法为她分担。

    “我的事情,与我的师父和生死门都无关。”

    容知曦运起灵力,她要确认自己如今有些破碎的声音能够准确地传达到所有人的耳中。

    “我是罪人,但我师父和生死门对此完全不知情。”

    容知曦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是绝望中带着丝丝疯狂,在黑暗中撕开自己的血肉，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她的疼和伤。

    “你们不必把罪行强加在生死门和我师父身上……不,我不配做傅念的弟子。”

    容知曦浑身都在颤抖，强忍着心脏那如被刺穿的痛楚。她此一生最大的幸运便是成为傅念的徒弟，生死门和傅念赐予她重生,傅念和生死门,还有生死门的各位都是她很珍惜的一切。

    对了,还有花问风,还有云裳……

    我不配做她的弟子,她如此美好,如此干净……我怎么可以……

    玷污她。

    容知曦祭出离火剑，剑锋却对准自己的心脏，只差一寸，一边要刺入肉中了。

    “不要！”

    傅念跑了过去，可她跑得越近，那离火剑便多靠近一分，傅念也发现了，立马顿住脚步，不敢再动。

    “知曦，不要，这件事我们好好调查清楚，你莫要冲动！”

    傅念脸色苍白，眼眶的红如同妖冶的花，映在容知曦的眼里，更觉愧疚。她想起了傅念识海中，那镜湖之下的莲花，纯洁美好，她如此干净，自己如今又怎么配。

    那个黑衣人问她，若是她成了杀人的怪物，傅念还要不要她。

    可现在她知道答案了，傅念是要她的，但是她要不起了。

    她看着傅念，嘴角漾开了一个温柔的笑意，她如今眼中只有傅念，其他人的身影和声音，她似乎都看不见听不见了。

    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容知曦想要好好看着傅念，把她记在自己的心中，刻在自己的骨肉之中，不想忘记。

    咻——！

    离火剑贯穿了容知曦的胸口，傅念那尖锐的呼喊声传来：“不要————！”

    傅念害怕得浑身都在轻颤，她飞奔过去，想要拉住那个摇摇欲坠的人，害怕她就这样消散在空中。傅念很明白自己的冷漠，并非只因为看透了人情冷暖，更因为她害怕失去，她害怕得到后又失去的痛苦。Ｘιèωèи.ＣoＭ

    容知曦吐出一口鲜血，手中掐诀，周围顿时亮起一阵光芒，遮蔽了那些修仙者的视线，她想要一个只有她和傅念两人的诀别。

    傅念紧紧拉住容知曦的手，满脸的着急与害怕：“跟我回去，我替你疗伤。”

    容知曦摇了摇头，她看了眼傅念的模样，用视线描绘着她的轮廓，道：“阿念。”

    “曾说过给你画花钿，可我一直没做到。”

    她伸出手轻轻捧住傅念的脸，倾身过去，微微抬头，一个吻落在傅念的额头上，她唇间的血也印在了傅念的额头上，凌乱却又带着凄凉的美，像一朵鲜艳的红花。

    “不要嫌弃，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了。”

    容知曦紧紧拉住傅念的衣襟，随后很快就松了手：“阿念，对不起，辜负了你。”

    容知曦用尽所有灵力去推开傅念，而自己则往后倒向悬崖，坠入那汹涌的海中。

    最后一眼，她好似见到了傅念的泪水。

    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可是我配不起你的一切。

    海风在撕裂着她的身躯，下一瞬，她的身体沉入了海底，被冰冷和窒息包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这或许便是我的结局吧，她想。

    傅念没想到容知曦会这般推开自己，她曾忤逆过自己，可是从未推开过自己，在悬崖边看见那人坠下消失，傅念哭了，心空了，她的世界变得灰蒙蒙一片，什么色彩都没有了。

    三个月以来，她没有一天能够好好休息，她想着念着容知曦，担心她有危险，担心找到她的时候是一具尸体，更担心找到的是她的断肢残骸，一如她找到傅醒的尸体时。

    傅念稳住自己的身子，身后的人依旧在窃窃私语，可说的什么，她都听不见了。她一步步走向悬崖边，朝下看去，什么都看不见，茫茫大海如一张大口，把人吞噬干净，什么都没有留下。

    “我傅念此生只会有一个弟子。”

    傅念转身看向那群修仙者，那紫色的眸子红了一片，海风吹拂着她的青丝和衣袂，有着割裂的美，也有着疯狂的美。

    “本座信她，若你们要找生死门的麻烦，尽管来找本座，本座不介意与世间为敌！”

    说完，傅念跳下悬崖，在她坠下的一瞬间，一股强压把修仙者们压在地上，压得他们胸腔撕裂，过了好一会儿，这威压才消失。

    他们都知道，这是傅念给他们的警告。

    生死门傅念，行事乖戾，若他们真要与生死门为敌，便是要与傅念为敌。这件事嘴上说说可以，但要他们真做起来，倒是没有人有这个胆量。

    毕竟不畏死的人，并不多。

    **

    傅念在海边坐了三天三夜，自那天在海中搜寻了一番后，她的魂魄就似随着容知曦消失在这魔鬼海域之中。

    她看着潮起潮落，日出日落，看着天色不断地变幻，可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人的身影。傅念很少看海，这一次看清楚了这片海，却渐渐地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去路了。

    她这几天一直会想在悬崖边看到容知曦时的狂喜，看到她身上那心魔印时的心疼，看到离火剑贯穿她胸口时的绝望，她吻在自己额头上的凄然，她推开自己时的空洞。

    所有的感觉糅合在一块，傅念却什么都感觉不到了，除了空白和空虚，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一袭红衣出现在傅念的身旁，他也坐了下来，缓缓道：“回去吧。”

    傅念不答话，花问风接着道：“曦儿她……”

    花问风的声音有些哽咽，只说了三个字便停了下来，喉咙太紧，他没办法正常地说话，等了好一会儿，他才道：“曦儿她失踪的这三个月有太多的疑点，我们要为她平反。”

    傅念此时终于有了动静，她转头看向花问风，道：“她为何会生出心魔印？”

    “你确定那就是心魔印？”

    花问风的提问似乎为傅念在死胡同中打开了缺口，容知曦身上虽然有心魔印，但是傅念没有感觉到邪气，更没有感觉到容知曦有太过异常的杀意。

    她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那不是心魔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