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麋的感觉像是在坐过山车,眼里只看到了“拒绝”两个字,前后文都来不及扫视清楚,瞬间便从低谷到达了高峰,心情紧跟着明朗了起来,抿着的唇弯了弯。
沈小米:没什么打算,可能会和姐姐一样就在家里窝着吧
陈陈:不和朋友出去玩吗?
沈小米:我没有在京城的朋友
陈陈:这样啊
沈麋犹豫地捏了捏手指关节,突然想到了什么。
沈小米:姐姐不是在京城待过好几年吗?可以给我推荐几个好玩的地方,到时候我一个人去逛逛
但是陈亦可不知道在忙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回消息。
陈陈:行啊,正好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陈陈:[猫猫思考]到时候你还可以给我视频直播
沈小米:好~
陈亦可确实有些忙,忙于应对突然联系上她的前任,还要抬手扼制住蠢蠢欲骂的唐洲乐。
“亦可,我想来找你。”谢梦不知道怎么回事,大白天就喝得醉醺醺的,大着舌头跟陈亦可打语音说道,“我对不起你,我后悔了呜呜呜。亦可,我想去C市找你。”
那边是前任话都说不清的哭哭啼啼,这边是被捂住嘴巴的唐洲乐呜呜嗯嗯地一副要通过手机杀掉谢梦的凶狠架势。
陈亦可头都大了起来,望向熊亿筱和苏璀,示意她们先把唐洲乐拦住,自己则是站起来想去阳台跟谢梦说清楚。
“谢梦你现在喝醉了,不应该打电话给我。”
“可是,可是你说过我们还可以当朋友的呜呜呜。为什么不可以打电话给你?”
陈亦可早就后悔了,可是现在听到对面的哭声又实在狠不下心。因为陈亦可平生最怕的除了看不见的鬼怪邪神之外就是女人的哭声,而谢梦不管是在分手前还是分手后都很懂得死死抓住这个弱点反复地戳。
“你最近在C市过得还好吗?我呜呜,我一直都不敢打扰你。我连你的朋友圈都不敢看,所以我就只能从其他的途径关心你。”
“我知道你在C大任职了,你还是那么出众,换到一个新地方照样得到那么多人的喜欢,我在C大论坛上保存了好多你的照片,但是那个总是呆在你身边的短发女孩是谁?”
“你不是不喜欢别人打扰你工作的吗?尤其是在你的课堂?”
面对这样无厘头的质问。陈亦可有点无奈,还有点烦。
“谢梦,如果你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我觉得我们就没有必要联系了。因为你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
“我答应你继续做朋友,但并没有答应你干涉我的生活。”
谢梦突然大了声音,“朋友就不可以关心你的私生活了吗?还是说你心虚了。”
“...”
陈亦可默默地把手机拿远,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消息通知栏,空的。
沈小米是不是接着收拾东西去了?
屋内的唐洲乐像只猴子一样被两座五指山压住。
熊亿筱隔着玻璃给陈亦可夸张地做口型:“陈亦可,你搞快点!”
于是忍笑的陈亦可干脆出声打断了谢梦的自怪自说,“我还有事,先挂了。”
几乎是在陈亦可放下手机的一瞬间,被放开的唐洲乐唰地冲过去,身手矫健得完全不像一个有肩周炎腰肌劳损等各种职业病的网文写手。
“陈亦可!老子要跟你拼了!”
一番玩闹过后,苏璀在熊亿筱的指挥下用身高的优势站在两人中间分开了她们。
唐洲乐呼哧呼哧地用手比出射|击的姿势问:“你怎么和她还有联系!”
陈亦可自知有错地配合举起双手投降道:“意外意外,唐大人听我辩解!”
“…”
听陈亦可交代完后,话最少的苏璀蹙起了眉表示自己的不喜。
唐洲乐嗤了一声,接着苦口婆心地说道:“你什么时候把你这听不得人哭的毛病改一改吧。”
陈亦可揉了揉耳朵,“哎。”
唐洲乐常常笑她是个后天的耙耳朵,自己把自己的耳根子揉捏软了。
因为陈亦可从小就是个不爱哭的孩子,但是她的亲生母亲很爱哭,最常做的事就是抱着小小的陈亦可哭着抱怨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或者是拿着陈亦可新得的奖状哭着说她是个男孩就好了,就连离婚的时候也要坐在一片狼藉中哭着抱怨自己的命苦。
可奇怪的是陈亦可从小看到大,不仅没产生特异性免疫力,反而得了个听不得哭的毛病。
所以陈亦可无奈地摇摇头:“能改我早就改了。”
——
往年的节假日里沈麋一般都会在C市和安安一起过,因为安安是个节日仪式感很强的人,最喜欢拉着沈麋做些与节日相应的事情,她擅长下厨,而且在传统节日的吃食方面格外有天赋,像是腊八节的腊八粥、元宵节的汤圆、端午节的粽子、清明节的青团、中秋节的月饼、冬至的饺子等等等等。
因为沈麋和安安喜好的口味不同,两人年年一起过节做吃食的时候都要因为是偏甜口还是偏咸口发生一定的争执,最后在陈老和师母的调和下握手言和。
而没了安安的过去一年多里,前半程治疗后半程学习的沈麋,意识中早就丧失了节日的这个概念,于是今年的国庆节与中秋节便成了沈麋过得极其特殊的一次。WwW.ΧLwEй.coΜ
陈亦可回到了郊区的别墅,因为管家被她强行报了老年旅行社亲自送上了飞机,所以在扫墓后她一个人待在了安安静静的偌大别墅,无聊之余起了逗弄小孩的心思。
在陈亦可接连不断的鼓励指点下,沈麋开始大起胆子当着很多路人的面给她直播,还是那种视频直播。
“往右拐进去,那个小巷子有一家老店,卖的东西都很有意思。”
“对对对就是这里。”
“手酸的话可以在这买个自拍杆,妈妈给你报销。”
大多时候是还在床上窝着的陈亦可兴奋地对平板里的沈麋叨叨叨云旅游,边上的路人就可以见到一个带着蓝牙耳机的清秀少年时不时对着手机点点头或是害羞地小声应和。
沈麋还特意起了个大早在人多的中心广场参加庄重的升旗仪式,之后带着陈亦可参观了今年国庆节才增添的新颖特别的布置,感受着一年一次举国同庆的热闹氛围。
还有不少好看的小姑娘小伙子大着胆子地上前跟沈麋搭讪,这时候陈亦可就笑着看沈麋变脸似的冷下脸拒绝,等人走了之后还毫不吝啬地夸奖沈麋:“好闺女,跟妈妈一起保持住单身狗的高贵。”
不过沈麋跟沈老爷子不愧是亲生的爷孙,在视频时同样会使用各种奇异角度,每每迫使着陈亦可实在看不下去好好一个美少年这么糟践脸,不顾形象地大声指挥起来,“抬高一点!往右一点!回来回来!看不见你啦!好了停住!对就这个角度。”
在成功看到沈麋优质清秀的眉目鼻梁时,陈亦可又会连连咂嘴感叹出声:“哇,我的乖女真好看。”
明明知道别人听不见也看不见陈亦可的动作声音,沈麋还是会忍不住红了耳朵,小声地叫陈亦可不要再说了。
沈麋越害羞,陈亦可就越想逗她,于是夸张地捂住胸口,“啊吾儿叛逆伤透吾心。”
沈麋没和家人隐瞒对陈亦可的喜欢,“我喜欢她,之后我想留在C市追她。”
现在同性婚烟法虽然还没通过,但这十年间已经被数次提案投票,很多人相信通过只是时间的问题,社会风气在悄然变得宽容。
沈老爷子的小女儿一直到现在还和同性伴侣在满世界跑,连带着沈家对此的接受力增强,沈麋就是在小姑姑和小姑母的带引下早早意识到自己喜欢的同性,便大大方方地和家里人说明了。
那个时候沈家还以为沈麋喜欢的是安安,沈老爷子已经琢磨着怎么贴着老脸去找陈老商量两孩子的婚事,被沈麋哭笑不得地及时阻止了。
在这几天里陈亦可还一一见过了沈家的几位长辈,几位长辈走的都是从震惊到新奇到欣慰到喜欢上陈亦可的这一个过程。
这回有了孙女的亲口承认,搞得沈老爷子欢喜得不得了,三番五次笑眯眯地想要邀请陈亦可这个漂亮有礼貌的准孙女媳妇到京城来做客吃饭。
等到假期的倒数第二天,唐洲乐和苏璀打着看望孤寡老人陈亦可的名头结伴到郊区的别墅帮忙打扫,结果目睹了半天瘫痪老人陈亦可滋润无比的云旅游(逗小孩)生活。
在京城的沈麋分明离得更远了,可陈亦可的生活却像是不知不觉地被沈麋包圆了,到现在陈亦可的床边还有一大箱沈麋从京城寄过来的零食没吃完。
唐洲乐和苏璀对视一眼:“好家伙。”
“来,跟你乐姨苏姨打个招呼。”陈亦可大大方方地转了镜头。
沈麋乖乖地抬手像只店里的招财猫一样招了招。
今天沈麋只带着陈亦可逛了半天就回家了,因为她也要收拾行李准备进集训营。
“诺,我就把你放在这里。”陈亦可在客厅找了个位置摆好平板,开始打扫别墅。
其实所谓的打扫也就是把带来的用品以及新添上还要用的东西打包带走,剩下真正需要清洁的工作会交由旅游回来的专业人士管家先生。
唐洲乐借故把陈亦可拉走,去不远的便利店买垃圾袋,在路上问她:“你在家都是和小米一整天一整天地打视频?”
“是啊。”
“小米就这么乖乖地听你指挥满京城到处跑?”
“是啊。”
“碰到什么好看好玩好吃的,小米都会买下来寄给你?”
“是啊。”
陈亦可被问得升起莫名的情绪,“怎么了”
唐洲乐痛心疾首:“你问我怎么了,我才想问你是怎么了!”
“你被一个小你八岁的未成年温水煮青蛙了你都感觉不到吗?”
与此同时,两个轻微社恐人士正在客厅通过电子产品面面相觑,直到苏璀憋出了第一句,“小米,你好。”
“你好。”
客厅再一次恢复了安静,苏璀边收拾东西边忍不住想着。
之前在密室门口就和熊二聊得尽兴,上午在和陈亦可视频的时候也分明是个话多的人,这会怎么就成了哑巴,是对她有什么意见吗?
沈麋的想法可以说是几乎跟苏璀一模一样。
小型社死现场。
直到沈麋时不时瞥一眼,在苏璀又一次纠结的时候小声提醒了一句:“那个是陈陈要带走的。”
尴尬的局面才像是平静的湖面被投了颗石子一般慢慢打开。
“这个可以丢掉吗?”
“可以。”
苏璀摸到了茶几下面的一个玩什,眼睛亮了亮,“这个摆件的花纹很特别。”
觉得自己太过冷淡的沈麋连忙抓住机会多说了几句:“这是我在京城巷子的小店里淘到的,里面有很多摆件都是店主手工制作,没有模具。”
苏璀将摆件放到茶几上,打算等会让陈亦可自己收拾,夸了沈麋一句,“你眼光蛮好的。”
“谢谢。”
“不客气,我实话实说罢了。”苏璀漫不经意地问道,“你学过艺术吗?”
沈麋点了点头,“学过几年。”
苏璀突然说道:“陈陈很喜欢你,一直在我们面前夸你。”
沈麋不知怎的意识到了这是一句暗示,暗示着苏璀已经猜到了她的一点意图,于是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陈陈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以后能有个像你一样听话聪明的女儿就好了。”
沈麋攥紧了手掌成拳,有些低落地想到苏璀这是不是在暗示着陈亦可想要嫁人生子的事实。
还想接着说什么的苏璀被回来的唐洲乐打断了,“苏苏你就不是个干活的料子,让开让开,让爷来。”
陈亦可手里提着一袋子的食材,“晚上我下厨。可惜了加班的熊二没口福。”走近几步对僵住的沈麋笑着说道,“你也没有。”
“哈哈哈哈,等会给熊二直播。”唐洲乐动作利索地收拾出桌面给陈亦可放东西,作势拿出手机,“先给她发个预告。”
“姐姐。”沈麋忽然小声叫陈亦可,“爷爷叫我去他书房,我先挂视频了。”
“好,你去吧。”
唐洲乐从陈亦可背后冒出来把下巴放在陈亦可的肩膀上,笑眯眯地跟沈麋saybyebye。
用手把那个脑袋攘开,陈亦可的笑意淡了下来,她扭头冲着苏璀问道:“苏苏,你也觉得小米喜欢我吗?”
见到苏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陈亦可脸上残存的笑意彻底消失,她蹙起眉很是忧虑地叹了一口气。
苏璀疑惑地用眼神向唐洲乐提问,“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一时接受不了‘母女’乱|伦吧哈哈哈。”唐洲乐很不给面子地大笑,“刚刚在外面还很认真坚定地给我说她和小米是纯正的母女情呢,太打脸了真的。”
苏璀忍不住跟着笑了一声。
陈亦可没什么杀伤力地横了这两个损友一眼,“还笑,给我想想办法啊。”
“这有什么好想的,喜欢就上,不喜欢就散。”唐洲乐耸了耸肩,很是洒脱地说道,“而且她接下来不是还有两个月的断联时间嘛,到时候你估计都不用想就散了。”
苏璀在一边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陈亦可忧愁的点在于:“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她。”
“在我看来,如果你再被小米这么温水煮青蛙下去,肯定能熟。”唐洲乐咂咂嘴,还有点可惜,可惜沈麋分明有周全的计划却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煮陈亦可这只青蛙,而且还有她这个诸葛孔明提前识破计谋并把陈青蛙给点醒了。
不过在唐洲乐看来,温水是想煮熟青蛙,但青蛙又何尝不想在温水里沉溺。
所以唐洲乐只是做了一个朋友该做的提醒义务,让这只蛙能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在被煮着的。
在唐洲乐眼中是煮青蛙的温水的沈麋此时正在乖乖地听从爷爷的经验传授。
沈老爷子在知道孙女要追人后,就很主动地想要提供经验,这会才好不容易把东西找到准备好,就兴冲冲地让保姆把沈麋叫过来了。
“乖孙女啊,你要知道爷爷当初可不是全靠这张帅气地脸才追到了你的奶奶,更重要的是你爷爷高超的追人本事,才得以在诸多情敌中脱颖而出。”沈老爷子完全不知道谦虚二字是怎么写的,很是自信地说了一堆其实已经与现代有点脱节的追求方法,甚至拿出了一本保存极佳的厚厚情书放到沈麋手里。
还不忘细细嘱咐道:“好好看一看,可千万别折角了。”
沈麋全程都在很认真地聆听爷爷尽心尽力的教导,最后抱着情书回到房间,本来打算接着给陈亦可打视频,但犹豫了一下转而拨打给了一个海外号码。
电话接通后。
“小姑姑。”
“是小米儿啊,听你爷爷说你回京城了?”沈小姑姑爽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麋有捏了捏指节,“嗯,回京城参加集训营。”
“所以找小姑姑是有什么事吗?”沈小姑姑清楚自己这个聪明的小侄女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于是主动问道。
沈麋眨眨眼,蛮不好意思地说道:“唔,其实我想找小姑母...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想向小姑母取取经,问问你们当年是怎么在一起的。”
事关到小侄女的终身大事,原本在床上抠脚玩手机的沈小姑姑很是重视地打开免提,赶紧把正在敷面膜的老婆叫过来,自己在边上打算跟老婆一起给小侄女当参谋。
沈小姑姑叫沈涵,今年芳龄四十岁,和老婆林珏芝从小打到大,可以说的上是一对欢喜冤家,但是刚到年龄就在国外领了证,那个时候沈麋都还没出生。
林珏芝是个混血儿,有一双漂亮的蓝宝石眼睛,这会穿着半掉不掉的浴袍慢悠悠地在沈涵的嚎叫中走过来,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湿漉漉地捏了一把沈涵肚子上的软肉,在沈涵敢怒不敢言的目光下很是自然地跟小侄女说道:“我们两的情况比较特殊,可能不适合给你作为参考。”
因为当年两人结婚的情况并不能称得上很“体面”。
沈涵和林珏芝读了同一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就连大学沈涵都眼巴巴地跟着林珏芝考到了国外去。
然而沈涵和林珏芝避开了青梅竹马的剧本,走了非正常流程,开始于一次酒后乱性。
虽然后面又陆陆续续地打了很多炮,但她们两人一直没人先说一句“我喜欢你”。
那是在沈涵满婚龄的生日宴晚上,她们在喝多了酒、顺理成章地又打了一次无名无分的炮后,光|溜溜的林珏芝在床上跪掐着同样光|溜溜的沈涵的脖子问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涵像只犟嘴的鸭子扬着脖子嚷嚷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我是在问你。”
“我也是在回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