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过去的记忆都想起来了。

    是她的自私任性造就恶魔的诞生，是她的纵容沉默放任恶魔的猖獗。她被仅有的那点感情温度蒙蔽了，正因为自己从未得到过。

    所以，抓到一点，就会紧守着不放。

    她这一生中。

    唯一能算得上是朋友的那颗星辰，早就在过去的时间里崩碎毁灭了。而她待过的生活过的家园，也在战争中迷失。

    到最后，谁也不剩。

    就连最初，她被那位乘坐战舰出行的博士发现，带回那颗美丽的星辰的记忆，都快要模糊不清了。

    时间会慢慢腐蚀她。

    漫长的岁月里见证过的人性和贪婪，诸多不美好的一面，已经将乔惜心里仅存的希望磨灭了。

    原来。

    她早就无家可归了啊。

    她从来都是孤身一人，在博士的身边也是被关在实验室里做研究。

    偶尔的闲暇时间，或者是有什么人类无法做到，需要媒介作为载体的时候。

    就会想到她。

    她从一开始就是被当成一个实验品对待，从接触到那颗陨石，意识能和那颗星辰连接上的时候，她才拥有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

    乔惜自然是高兴的。

    可是感情方面本来就不健全的她。

    在那个时候自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在失去唯一珍视的人之后，会有多么可怕。

    这些。

    是她在经历那么多个仿真世界接受治疗后，被小白猫系统安排身份设定，代入角色营业后才逐渐理解到的。

    她也是个失控的存在。

    即便是失去设定，却还是在没有记忆的情况下，把那只白色的小猫，变成了她最不希望看见的它未来的形态和模样。

    本意是要交给它自己选择形态。

    可是在最初的仿真世界里，她自己却触犯禁忌了。

    小白猫系统是无法违背她的。

    她的命令是绝对的，在她让小白猫系统拟态并且记录相关数据的时候，就已经在为放出恶魔的这件事做准备了。

    到最后。

    还是没能逃掉，她放出了恶魔。哪怕现在的这个它不是以前的他。

    原来。

    她才是造就这一切的恶果，报应也都来了。

    直到现在乔惜终于想明白小黑猫系统当时为什么会那么说了，它说那些记忆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确实，照这么看，她真的不该想起来。

    想起来之后呢？

    她只有孤身一人，没有地方可回了。

    乔惜能感受到，她的精神空间一直都在宇宙里漂浮，漫无目的，如浮萍般随波逐流。

    现在。

    被小白猫系统操控着往她曾经的家乡去。

    乔惜理了理自己的思绪，重新睁开眼眸。

    她的意识已经在精神空间里再次凝聚了，小白猫系统就在她面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宿主没事吗？这次返程不知道为什么那么久，你的意识迟迟没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

    系统的电子音还没有结束。

    小白猫却在这个时候看见乔惜望着它，垂下眼眸抿了抿唇认真低下头。

    “对不起。”

    【……啊？】小白猫系统愣住了。

    它不知道乔惜这会是吃错什么药，忽然这么郑重跟它道歉。

    【怎么了？难道是NPC欺负你了？】

    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应该不会吧，之前没有记忆的乔惜短暂返回空间的时候，爱诩爱的那是一个深情，它给乔惜植入的设定也是脆弱的小女生设定。

    心动后会有那样的反应不奇怪。

    但是……这，难道是BE了吗？

    “不是，我失忆的时候擅自命令你拟态，还有那种事发生。一直以来这么任性给你添麻烦，对不起。”

    乔惜这么说道。

    她看着眼前明显是呆住的小白猫系统。

    “还有就是，谢谢你一直以来都在为我着想为我费心。”

    【……】

    听见乔惜那些认真的话，小白猫本来还有点错愕的表情，也缓缓沉了下来。

    【你，想起来了？】

    问是这么问，可是它知道答案的，不是很好说明吗？看见乔惜这样子，是彻底想起来了。

    【那些事，是我作为系统，服从命令该做的】

    它这么说道。

    平缓的语气也让人听不出悲喜，只是在阐述事实。它被制造出来的时候，赋予的使命就是要保护乔惜，维持乔惜的精神空间。

    这都是它该做的。

    本来也不该有什么异心的。

    可是擅自隐瞒自己出现BUG这件事，也是它做错了。它不该瞒报，也不能让自己有缺陷。

    所以。

    在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后。

    它听了小黑猫系统的劝说，把BUG消除了，让自己恢复原状。就像一开始，只专心维护乔惜精神空间，那个作为辅助作用的系统一样。

    拟态系统它自然也不会用了。

    它自我封禁权限。

    乔惜对待它是什么态度，其实小白猫系统比谁都要清楚。它只是乔惜的工具而已，除此之外不会再有多一层关系。

    只是，乔惜说的话让它有些疑惑。

    “我想重装系统。”

    系统重装后一切都会跟着被重置，它会丧失和乔惜之间的记忆，作为新的系统存在。

    小白猫系统自然知道她在意什么。

    无非就是自己的拟态形象被确定，她想要重新弥补来过，让它自己选择。

    可是。

    乔惜忽略了一个事。

    曾经她能给予它那么多的千万种生物形象，它却唯独只留下了最后的人类形象。其他外形，它是一律都不考虑的。

    当时它也是准备在男性和女性之间选择。

    但其实综合考虑分析过性别个体的力量差距时，它就已经想要选择男性了。

    因为这样。

    正好可以保护当时身为女性的乔惜。

    所以实际上当时没有乔惜吩咐，它自己也会在后来选择那个形象状态，因此乔惜根本就没有必要觉得会为此亏欠它。

    它的初衷从未改变。

    不能站在同一立场上的话，就保护不了乔惜。

    所以无论如何。

    到最后他还是会选择人类的拟态形象，也会为了方便保护乔惜而选择男性。

    【我不想和你重新认识】

    小白猫系统斟酌着语句说道。

    【或许你只把我当成工具，因为我是你创造出来的辅助系统。我知道你也可能没有把我当做个体看待，因为对你来说，工具就是工具】

    【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

    它抬头看向眼前的女孩。

    【我因为有和你之间的记忆而变得特殊，因为记忆是最宝贵最独一无二的，和你之间的记忆造就了现在的我，而在我的世界里，我本来就是为你而存在的，能和你拥有特别的回忆，我很高兴】

    【所以，我拒绝重装系统，你不要提这种让我生气的提议】

    明明是用合成的系统声音说话的。

    但是乔惜不知道为什么，听出了一点愤怒的意味。

    按照小白猫系统的话来说。

    它的BUG应该早就修复好了，作为系统只会剩下冰冷的按照程序执行命令的设定而已。

    怎么会违抗命令。

    乔惜愣愣地看着它，小白猫系统却是以为她在走神，或者说，是根本就不理解它说的话。

    【……你能理解吗？】

    有时候它觉得，乔惜的心大概是石头做的，比系统还要系统。

    乔惜听见它有些愠怒的声音也回过神。

    她伸出手戳了一下小白猫系统的脸颊，弯眸笑起来：“懂了，不过我在想，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婷阅小说网

    【……？】

    小白猫系统愣了愣，乔惜也趁着这个时候拉出它的操作面板操作了一下，直接用管理权限解除它的拟态封禁状态。

    垫子上的白色小猫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出现在这里，坐在乔惜面前的银发金瞳的青年。大概他也是没想到会被直接解除封禁状态，所以青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久违又熟悉。

    “你没有开启情感功能吧？”乔惜和他的距离很近，两人本来就是面对面，一抬头就能对上视线。

    “没有。”

    白检查了一下拟人类的形态，如此回答道。

    在他被禁止使用这个形态的时候就不会再开启情感功能，而交互功能正常开启是因为有了交互感知后才能触碰乔惜。

    否则，就和幽灵差不多。

    他就会像立体投影一样，能看见，但乔惜是碰不到他的。

    端详着眼前这张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乔惜微微叹了一口气，回想起自己在过去所做的那些事。

    “我觉得我对你挺过分的。”

    白只是安静地看着她，不太明白乔惜指的是什么事情。对他来说，他是由乔惜创造出来的，理应是属于乔惜的，他只需要遵照乔惜的命令执行就好。

    所以。

    也不存在乔惜对他过不过分这个说法。

    毕竟他是由乔惜创造的，理所当然该为乔惜做事，尽他应尽的职务。所以不管乔惜怎么对待他，这都是属于他职责的范围。

    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怨言。

    白也不可能会对乔惜有怨言，因为他是工具，只配被乔惜利用的辅助工具。

    所有，也只会当工具。

    “你不过分。”最后，这是他得出的结论：“因为我是你创造的系统，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和过分不沾边。”

    乔惜闻言，沉默下来了。

    大概也是料到他会这么说。

    如果是最初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事都漠不关心的她，肯定也不会在意小白猫系统的想法。

    而现在。

    回想起来，曾经它做的那些事，已经超出乔惜最开始给它制定下来的规则了。乔惜本来赋予系统权利，就是让它维持自身精神空间不崩溃，能运转就行。

    也就是说。

    吊着她一口气，只要她没死就可以。

    其他的，她会等自己醒来之后再想办法去治疗自己。然而小白猫系统没有那么做，在没有她命令的情况下，自主选择打破规则给她执行治疗方案。

    从这一刻起。

    它自己打破主人制定下来的规则时，就破了禁忌。在他们那个时代，机器人是必须要完全服从宿主的，绝对不能做宿主没有命令的事。

    哪怕是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也一样。

    然而。

    那个时候，小白猫就已经打破了规则了。也正是如此，在后来没有任何记忆的乔惜苏醒，和它的关系更进一步时，导致精神空间里的封印逐渐松动。

    毕竟那时的乔惜的确很虚弱，丧失所有力量。

    可是她的精神空间还在。

    她的生命迹象还在。

    如果白只是单纯按照她原本的命令执行，大可让她继续维持这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完全没有必要去费心弄出一个最能让她接受，可以帮助她最快恢复过来的计划。

    “……”

    乔惜站起身，她来到自己的身体旁。

    她的意识目前依旧承载在作为她本人一比一制造出来的替身机器人里，她的本体正在逐渐找回原本丢失的力量，没有她在控制，周围的温度也在不断下降着。

    这也正常。

    毕竟她被那颗星赠予了他零下一千五百七十三度的核心，有同等的一千五百七十三度的一往情深，一颗星球对她的偏爱。

    造就永生不死的她。

    她是不会死的，只是苏醒得比较晚。白也是最大的，可还是选择违背她的命令去治疗她了。

    这算是系统存在的私心吗？

    从她以前受伤昏迷的那一刻起就诞生了BUG？

    它也有私心。

    从一开始就有，从它为乔惜安排虚拟人生，选择治疗乔惜的那一刻起就确定触犯禁忌了。

    将思绪拉回到现实。

    乔惜也从自己的本体身边离开，让周围的温度回归到正常的温度保持不变。

    她将视线移到身后的青年身上。

    “明明你都没有开启情感功能，为什么还会这么意气用事，也不是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她来到白的身前。

    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这一具她无比熟悉，由她亲手创造出来的身体。

    是啊。

    为什么呢？

    它会意气用事，本该绝对服从乔惜命令的系统，却没有执行乔惜的命令。

    出现BUG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