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竺之地，从来都不是玄奘的归宿，他本打算多深造几年，学习佛经之后再回去。

    可突然间，他迷茫了。

    耳边响起的都是那些大唐商贾的话。

    “大唐有的天竺没有，天竺有的，大唐也有，当然坏的东西暂不需要。”

    “天竺有啥好的，到这里几天了，吃不好睡不好，还是家乡好啊。”

    “这地方破规矩就是多，咱大唐就没有那么多规矩。”

    “大师，我估摸着，过些年，不少天竺人要去咱大唐呢。”

    玄奘坐在自己的僧房之中，看着手里熠熠生辉的琉璃，上面的大雁图形栩栩有生，仿佛活了过来，在天空之中飞舞，一会儿排成个人，一会排成个一。

    世界那么大，为什么非要在天竺呢？

    玄奘扭头，屋外，小沙弥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给玄奘带来了好吃的果子。

    这是海岸边出来的果子，打开之后，里面就是甜滋滋的汁水。

    玄奘摸了摸小沙弥光秃秃的脑袋，嘴角苦笑两声之后：“你吃吧，我今日吃过了。”

    小沙弥用不太利索的大唐话说道：“大师你没有吃，我看到了。”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你吃吧，今日晨课你又被首座骂了，以后记得长点心，首座嘴巴说的不好听，但他心地很好。”

    玄奘似乎是想起来什么了，继续说道：“明日，你就去带着我的僧衣，找到住持，他明白我的意思。”

    玄奘的话让小沙弥陷入了沉思，摇晃着光秃秃的脑壳，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平日不怎么爱说话的玄奘大师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他不知道，佛心坚定的玄奘，今日面对整个天竺烂陀寺所在的城池发生的变化，佛心动了。

    先前不论是面对任何艰难险阻，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他都没有动摇过。

    美女诱惑，金钱包围，威逼利诱，玄奘就像是一尊磐石，始终没有半点妥协，那时候，他心中有佛，他自己就是佛。

    即便是天竺国王对他的礼遇，都没有让他失去本心。

    在天竺多年，他隐忍不发，兢兢业业，虽然思念家乡，可始终都如同苦行僧一般。

    今日，看到大唐来了人，看到了大唐产出了琉璃这种东西，一时间，玄奘感觉自己向往的天竺佛国，似乎并不怎么需要进入大唐。

    大唐百姓有琉璃这些东西用，很便宜，或许，不太需要佛去拯救。

    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内心之中的信仰。

    什么是佛。

    佛，是经文吗？

    显然不是。

    是辩论吗？辩论里面有那玩意儿吗？

    不是。

    苦恼的玄奘让小沙弥出去玩，随后开始收拾行李，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积攒了不少经书，打算带回长安。

    可问题是，现在他心里面布满了灰尘，如果擦去，这些经书还有用吗？

    玄奘面对着窗户，看着大唐的方向。

    万里之外的天竺发生的事情并不会影响大唐。

    长安之中，繁华的贸易正在不断的入侵每一个坊。

    都说长安一百零八坊，已经是天底下最恐怖的地方了。

    可如果他们知道现在的齐州，规模跟长安差不多，会作何感想？

    一个身穿铠甲的少年从朔方归来，胡子拉碴的脸扬起，倔强而骄傲。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一个方向。

    平康坊。

    “朔方太累了，啥都没有，今日老子要去平康坊之中大口吃肉大块儿喝酒。”

    他跟前站在一个年纪小一点的书童模样的人。

    “少爷，您说反了，是大口喝酒，大块儿吃肉。”

    心中也不断腹诽，少爷这刚刚从战场上回来，都黑成啥了，也不回家好好休养几天，非要去平康坊。

    难道他还想去打仗吗？

    “我程处默一生，从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程处默咧开嘴，一旁的士兵看到自己的校尉这个模样，就知道完蛋了，想回家，还要等一会儿。

    “少爷，要不咱先让其他士兵回家？”

    程处默一瞧，顿时咧开嘴笑了，自己这些亲卫都是从国公府带出去的，现在一个个刚刚回来，差点把他们给忘了。ＷwＷ.ΧＬwＥй.coΜ

    “哎呦，差点给忘了，光想着桃花姑娘了。”

    程处默黑漆漆的脸上一红，笑嘻嘻的挥挥手：“诸位散去吧，回家该干嘛就干嘛。”

    士兵们接到命令，一个个行了军礼，披着甲胄就回国公府了。

    程处默大手一挥，让自己的书童也离去，他也纳闷儿，自己也不爱认字读书，爹非要配个书童干嘛。

    直接当街脱下甲胄，放在书童手里，就大步流星朝着平康坊而去。

    战场是工作，平康坊才是生活嘛！

    打了这么久的仗，就不能享受享受？

    程处默脚下生风，刚刚迈出去两步，就听到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