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凤猛地站起身,弯下腰来,眼睛几乎要贴到桌面之上,举着油灯,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桌面。
突然,萧逐凤身体猛地一僵。
就在桌面中央,有一处细小的不起眼的晶状凸起!
萧逐凤将鼻子凑上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蜡味。
这是那已经消失不见的烛台滴在桌子上的残蜡!
看来凶手虽然将烛台处理掉了,却没来得及将桌子仔细清理一遍,也就意味着,凶手同样时间紧迫。
萧逐凤如获至宝,转向赵正雍,手指着桌上那一点残蜡处,开口道:“殿下,这桌子上本来应有一个烛台,可这烛台却被人处理掉了,不过凶手百密一疏,在桌子上留下了一点残蜡。”
他需要赵正雍做个见证。
赵正雍走过来,将鼻尖凑上去,仔细一闻,眉头一皱,思忖片刻,旋即微微点头:“是残蜡,而且这蜡有问题。”
赵正雍显然并非娇生惯养的皇室草包,相反,称得上是见多识广,闻到这残蜡的味道,便判断出这蜡烛中被人混了东西。
萧逐凤心中一喜:“殿下,这蜡有什么问题?”
赵正雍道:“里面混了一种奇特的迷药,唤做‘僵脉散’,若是混在蜡烛中点燃,闻得久了,血流变缓,经脉便会像僵住一样,人也会晕厥,药力不强,会随时间自解,不会致命。
这种迷药之所以少见不是因为多么珍贵,而是有个致命的缺点:燃烧之后会有残余。”
萧逐凤闻言心中一动,若有所悟,心中的谜团似乎被撬动了一点点。
如赵正雍所说,这“僵脉散”燃烧之后会有残余,凶手完全可以用其他更隐蔽的迷药,可却偏偏用了“僵脉散”这种不够隐蔽的迷药,很明显不合常理。
既然凶手用了“僵脉散”,“僵脉散”便一定有其他迷药代替不了的作用。
应该就是“僵脉散”这独特的药性。
萧逐凤心跳开始加速,觉得真相仿佛就在眼前,自己却又把握不住。
周元享被“僵脉散”迷晕,然后呢?然后呢?
仅仅是不想让周元享看到凶手杀人的过程吗?
那为何不用更隐蔽的迷药?
凶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为什么偏偏要用“僵脉散”?
等等!
如果周元享被迷晕,那同样在船舱内的赵瑞,是不是同样被迷晕了呢?
倘若并非迷晕周元享一定要用“僵脉散”,而是迷晕赵瑞一定要用“僵脉散”呢?
萧逐凤默念着赵正雍所说的“僵脉散”的药效:“闻得久了,血流变缓,经脉便会像僵住一样,人也会晕厥……”
“轰!”
脑海中一道惊雷响起,眼前的谜团如抽丝剥茧般层层拨开,无数难以解释的疑点如庖丁解牛般迎刃而解。
周元享的“一阵眩晕”、消失的烛台、不合理的“僵脉散”……所有疑点环环相扣,一切的一切,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个解释让萧逐凤心跳加速,血压飙升,呼吸变得粗重,浑身激动地颤栗起来。
这,就是真相!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萧逐凤仰起头来,放声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突然似是想起来什么,萧逐凤猛地低头,仔细检查桌椅,发现卷宗上描述的赵瑞身死的地方有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声音微微发颤:“殿下,那赵瑞的护卫和教坊司涉案人等,现在在哪儿?”
赵正雍道:“事关宗亲,案情重大,一应人等,都收押在刑部,等到明日结案,便会放了。”
萧逐凤心中狂喜,呼吸急促,忍不住咳嗽几声,随即道:“那他们的衣物和随身物品呢?”
赵正雍道:“自然是在刑部保管。”
萧逐凤道:“请殿下带我去看!”
赵正雍摇摇头:“重要物证不能随意接触,若要取证物,须得三司会审之时由刑部之人取到堂上来看。
这花船扣在京兆府,不在刑部。”
萧逐凤心中明了:京兆府有七皇子的人,花船才能让二人查看;其余一干人等都关在刑部,刑部在甄党刘熙的掌控之下,证物自然不能随意查看。
萧逐凤敛起激动的心神,向赵正雍深深一拜:“草民已查明真相,请殿下重启三司会审,还恭亲王一个真相,还周家一个公道。”
赵正雍眯起眼睛,嘴角勾出一抹微笑:“哦?愿闻其详。”
萧逐凤毫无保留,将自己的推理一五一十地告知赵正雍。
过程中赵正雍的眸子蓦地亮起,望向萧逐凤,嘴角微微翘起,目光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听罢却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在权衡利弊。
萧逐凤的推理逻辑缜密,将整个案子的疑点全部解释清楚,周元享只是个替罪羊,凶手另有其人。
这是一场精心谋划的针对恭亲王世子赵瑞的暗杀。
就算暂时见不到存放在刑部的物证而没有十成把握,至少也有九成。
如今朝堂,宰辅甄如法是支持四皇子的,大将军狄昌明是支持九皇子的。
他们一个代表着宰辅身后的文官集团,一个有军方背书。
至于常年镇守北境的武棣,天高皇帝远,他虽然威名赫赫手握重兵,却在安京城毫无根基,左右不了朝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