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月来之前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一会儿无论如何,她都得求得对方点头答应。
到的时候,门正好开着,夏日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在顾之檐的白衬衣上,那一刻他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遗世而独立,全身上下沐浴在光里,哪怕是在随时会落灰的土房子里,也难掩他清冷贵公子的气质。
怎么会存在这样一个人,他就该是天之骄子,他就该是那个无数科研院士人人敬仰的顾教授,他就该是那轮高高悬于空中的皎月。
如果她撒泼打滚,耍赖装可怜,哪怕再为难和不愿,出于他的教养和性子,恐怕也是说不口拒绝吧。
可姜月月突然觉得这样很没有意思,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大脑不经过思考,就那么冒冒失失得跑了过来。
幸好,还没进去,转过身放轻脚步刚准备迈出第一步。
"姜同志,你有什么事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脚步声也越来越近。
姜月月浑身僵硬,将小包裹紧紧抱在怀里,不敢转身。
顾之檐站在她身后,双眼微眯,这个小姑娘来的时候他就察觉了,就只在门口待着不吱声,他也想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干脆也当作不知情,结果她一声不吭转身就要走。
姜月月干笑几声"呵呵呵呵,我就是转转,不小心走到这了,顾同志,你先忙,我这走了。"姜月月说完拔腿就要跑。
那声音怎么听都带着心虚和遮掩的意思。
谁知道顾之檐大腿一迈,直接堵住了她的去路,眼神从脸一路往下最终停留在怀里那一团上,故作好奇地问道"姜同志,你怀里怎么还抱着一个包裹呢?"
听到那语气,姜月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家伙恐怕早就发现她了,搞不好连她的目的都猜了一半。
顾之檐见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觉得很有意思,比逗小白还有意思,但也知道见好就收,温声问道"你是来找我帮忙的?"
姜月月也很想硬气一回,可她做不到啊,乖乖地点了点头。
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除了顾之檐以外,真的找不到第二个人请教了。
她已经不指望顾之檐动手了,他能大发慈悲地动动他那只演算公式的手指点她几句都行。
咸鱼姜月月立马化身狗腿精,笑地一脸灿烂又真诚,如果忽略那双冒着星星的眼里的讨好意味的话。
“进来说。”顾之檐抛下一句话就直接往里走了。
姜月月就像得到赦免的囚犯,听到话后才敢往里走。
房间陈设和构造除了比女生的大了一点,也没有什么不同,延续了老东北的传统风格。
姜月月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鬼使神差地指了指靠近火墙位置的那个蓝色床铺问道“那是你的吗?”
顾之檐听到话后明显愣了一下,像是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问?”
姜月月适应能力强,脸皮又厚,惯会顺杆子爬的,听他那么说,便知道自己十有八九猜对了,抱着小包裹颇为得意地坐到他对面,笑得花枝灿烂"凭直觉。"
对方明显不信这个说辞,偏生什么都不说,一双多情的桃花眼只定睛看着她。
这姜月月哪里住,再加上她如今有求于他,也就没卖关子了"味道。你没闻到吗?"
饶顾之檐逻辑再厉害,还是有些不明白那两个字的意思,他所有的洗漱用品和林深的完全一样,她是什么意思呢?
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衣服,没什么问道啊。
姜月月见他那副低头苦想的模样,连忙打断了,这种状态她可太清楚了,她闺蜜宴若月就这样,一旦沉浸思考,没有几个小时是回不来神得,关键旁人还不敢打断。
"味道,你身上有种味道,挺好闻的,有点像檀香,不过好像又多了一点冰雪的味道,具体的我描述不出来,那个床铺上有同样的气息。"说完姜月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对面的男孩子,才发现他耳尖有些红。
任凭顾之檐想了很多种可能,都没想到小姑娘口中的答案,跟一个小姑娘扯到这种问题上,着实不是君子所为。
轻咳一声,“说说吧,找我做什么?”
姜月月一听到正事,立马来了精神,也不坐着了,连忙站起来候在一旁,将包袱摊开在他面前,看了看他神色正常,这才开口道“我想做一个抱枕,听说您会一点针线,特地来请教你。您放心,我不会让您白教的,只要我能做到又不为难违法违背道德的事情,您随便提。”
顾之檐听到这个要求,脸色立马古怪起来“林深说得?”
姜小可怜月月弱弱的点了点头,总感觉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点方。
顾之檐按了按太阳穴,长叹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会的那一点只是会穿针线?”
姜月月激动地蹦了起来,“啥?”
她这是被忽悠了?
终日打雁,终被雁啄?
突然又满脸灰暗,垂头丧气,像只受了委屈得小狗一样蹲在地上“那怎么办啊?”
顾之檐见她那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又多问了一句“你做抱枕有什么特别用处吗?”
姜月月现在想想晚上可能会被江兰直接丢下床,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跟他说说也没啥,声音有气无力“我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抱着东西睡,家里的抱枕没带过来,我答应了兰姐今天晚上不惹她了,我怎么办啊?我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成了。”说着说着,声音里就带着些哭腔。
顾之檐也没想到他多问一句,能直接把小姑娘问到哭,最关键是他也没哄女孩子的经验啊,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姜同志,别哭啊,会有办法解决的。”
姜月月满心惆怅,什么都听不进去,直接抱腿大哭起来。
顾之檐完全无奈了,他过去有限的二十年的人生里头一回这么无奈,甚至对于寻求这个问题的解法完全没有一点思路。
突然想到什么,起身走到柜子前,从满堆书中找出薄薄的一本小册子,翻看了几页,又动手比划了几下,确定没什么问题了才开口“别哭了,我有办法。”
姜月月听到这宛如天籁般救赎的声音,立马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未擦干的泪珠,用着娇软的女声带着哭腔问“真的吗?”
顾之檐对她示意手中的册子,“跟做实验差不多,拆解步骤,把填充物放进去没多大问题,就是好不好看的问题我保证不了。”
有东西抱就行,哪里还管那么多,而且姜月月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人家顾之檐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很好了,忙摇头“有就行,其他的我都不挑。”
看了看姜月月那双柔嫩白皙的纤纤玉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拿针的人,顾之檐认命地从小姑娘手中夺过针线看着步骤开始操作。
“你………”姜月月明显有点没反应过来。
“嗯,感觉你有点笨,操作起来太慢了。”顾之檐时不时抬起头,眼神不停地在布匹和册子之间流转。
清冷专注地模样,格外惹人心动,果然认真工作的男孩子最帅。
姜月月看着那走针走到飞起的模样,忍不住偷偷瞄了瞄摊开放置的小册子。
哪里是手工指导,分明是刺绣针法讲解。
这……………
“本质相同”顾之檐像是知道她心里好奇什么,直接抛出这句话来。
这就是普通人与天才的区别吗?
普通人看那本书估计连刺绣都不一定看得懂,天才就是在看懂的基础上再追根溯源,直接观察出本质,再推一反三。
大佬不愧是大佬。
顾之檐见小姑娘一直杵在那,动都没敢动,摇了摇头,“那个锁没扣上的柜子,里面有书,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拿本看看,但顺序不可以弄乱。”
姜月月呆愣愣地点了点头,乖乖地朝柜子方向走去。
她一直候在旁边也有些难受,可人家帮了她这么大忙,而且看她不好意思开口,还主动提了出来,她拿不了针线,就想着帮他做点别的,端端茶水,拿把剪刀,结果……她等了一个寂寞。
满柜子都是书,姜月月大概扫了一下,其中一大半都是京大的自编教材,电路,磁场,机械,材料,化工…………五花八门的什么理工科都有,涉猎广泛啊。
可这些她都不感兴趣。
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了一本有些皱巴的成语小故事。
顾之檐见她拿得那本,明显有些愣住了。
“复习一下成语,把嘴皮子再练利索点,接下来的日子可就比现在要热闹得多了。”姜月月有些漫不经心的解释,可偏偏让人听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顾之檐点了点头,继续忙手中的活计,他其实很认同姜月月的话,眼下是还没有真正参与进去,真正参与进去了,肯定就会有利益纷争,日子哪里还会有太平。
这也是他当初答应小分队的其中一个原因,背井离乡,势单力薄,太好欺负。
两人各自忙自己的事情,谁都没有打扰对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好了,看看吧。”
姜月月惊喜地从顾之檐手中接过她的抱枕,这可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针脚均匀,虽说起承转合出线头多了一点,但这比她这个完全动不了手的人要好太多,激动得当场抱在怀里,蹭了蹭。
她决定以后要拿顾之檐当恩人,得对他好一点,他的人品着实可以,而且还好看,就是得不到,做朋友也很好的。
反正这人能处就是了。
顾之檐见小姑娘跟小白一样喜欢就蹭蹭时,脸上不自觉露出浅浅的笑意。
“顾同志,真的太感谢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还是那句话,日后只要我能做到不违法不违背道德的事情,您随便提。”
顾之檐端起茶杯,抬眸看了看小姑娘那郑重许诺的样子,他现在真觉得他看不透姜月月了,一会儿洞察世事,知晓人情本性,一会儿又缺心眼的厉害。
“嗯,我收下了。”
她是真不知道一个女同志跟一个男同志说做好朋友是什么意思吗?
今天得亏是他,要是别人听见这话呢?能做到和他一样不误会吗?
这姑娘胆子确实大得很,什么话都敢说,不给一个教训,她迟早得栽在这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