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南石顺着洪富贵死前所指的方向，从一个木柜暗格中找到了一封书信，和一份遗嘱。

    遗嘱上写着洪富贵死后，他私有财产的分配。

    李南石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也分到了不少。

    而那书信上面，则写着洪富贵的遗言。

    那是洪富贵神智清明时，留下的绝笔。

    “趁着那个女人在休息，我得到了一些自由的时间。我知道我是一个罪无可赦的人，所以我并不祈求自己可以获得谁的原谅……”

    “当我做出了选择时，当我亲手杀了第一个人时，我就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我杀了很多人。我杀了府里的丫头，还杀了若初……哪怕我不愿意承认，哪怕我是被那个女人蛊惑的，但这一切真的都是我做的！”

    “我……我已经离不开她了。”

    “她的一切都让我沉迷……我就像是着了魔一样，做什么都不由自己控制。在她清醒的时候，我根本没办法忤逆她！”

    “我知道，也许再过不久，我甚至会忍不住听她的话，杀了我的妻儿——”

    笔迹有些扭曲，信纸上有些许水渍蒸发后留下的痕迹。

    可以看出洪富贵在写下自己内心想法时，他脑中的挣扎与悔恨。

    但又有什么用呢，当他下定决心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无法挽回了。

    “但是我控制不住啊——我控制不住！为什么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本意，但当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我就是忍不住迈出那一步！”

    “我哀求她。我求她不要杀我的妻儿——那都是我的至亲！我求她不要再让我被折磨下去。”

    “她答应我了。”

    李南石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她告诉我，我不需要再把亲人当作祭品。她马上就能凝成实体，只需要至纯的灵魂。”

    “她给我指明了方向。”

    “是林家丫头。”

    李南石这才明白，为什么洪富贵会突然放弃在宅中作恶，而选择冒险掳走林南溪了。

    “只是……林丫头是个好姑娘啊……她是个好姑娘……但她跟我没有关系！是的，没有关系！我可以的，我可以——”

    可以从字迹看出来洪富贵内心的纠结。

    但当一个人已经开始放低自己道德底线的时候，等待他的便只能是道德的湮灭了。

    什么所谓的仅此一次，都不过是自己自欺欺人的谎言。

    有些事情，注定只有零次与无数次。

    中间有许多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李南石往下看的时候，却瞧见了自己的名字。

    “李南石，他是个仙人！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那个女人说他构不成威胁，但绝对不是这样的！他很厉害，他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厉害——他……他能阻止我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有我把他姐姐带走，我才能知道他能不能让我别再错下去……对，只能这样，我只有掳走林家丫头，才有改变一切的机会！”

    只根据字迹，李南石很难看得出来洪富贵的真实想法。

    也许洪富贵真的认为李南石可以将一切终止，也许他只是找到了一个说服自己继续行凶的理由。

    但这都已经不重要了。

    “李南石。”

    后面似乎是洪富贵想要与他说的话。

    “我知道我是一个畜生，我知道最后谁也活不下来。我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但是……”

    “但是我的妻儿是无辜的！都是那个女人蛊惑我，是我的错，其他人都是无辜的！我让她们离开洪府，是因为我不想让她们被这些所牵连！”

    “如果你能看到，证明你真的了结了这一切。我拜托你……求求你不要把我的事情，告诉我的妻儿们。”

    “你欠我一个人情，对吗？我不想让我的孩子知道，我是一个罪无可赦的罪人。我不想他们永远活在我犯下的错误里！”

    “求求你了，不要告诉他们。我剩下的家产，还有很多。你可以拿走一些……但也请给我的家人留一些。还有洪府的下人们、镇子上的其他人……我只希望这些善举，能让我下辈子活得安稳些……”

    “拜托你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别告诉他们这些。你想怎么骂我都行，我确实畜生不如。但……我只求你……不要将这些告诉他们。”

    “谢谢你。”

    李南石看着信上的内容，叹了口气：

    “唉，真是谁都给我出难题啊……”

    洪富贵知道自己是罪人，但是他无法控制自己。

    在某些时候，他也在希冀解脱。

    这就让李南石很无奈。

    如果洪富贵是一个单纯的反派多好。

    他可以飞扬跋扈，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这样不论是杀了他，还是曝光他，李南石心里都不会有太多的道德负担。

    但偏偏洪富贵不是。

    他只是一个人，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人。

    寻常人往往也很难经受的住诱惑，更别说他本性好色。

    哪怕他是一个恶人，他却仍旧在道德与欲望的观念中挣扎着。

    人都是复杂的。

    哪怕是最凶恶的暴徒，心中也曾有过温暖的港湾。

    只不过，没有人会原谅一个杀生无度的人，哪怕他有千百个理由。

    所以哪怕李南石清楚洪富贵心中所想，最多也不过是给他一个体面的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