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初辰气定神闲，十分有耐心。

    但穆林杰无法平静，气得发白的脸上阴晴转换，冷冽的双眼像蛇一样死盯着穆初辰。他冥冥中有种感觉，穆初辰是针对他来的！尽管没有证据。

    穆家六少爷谁不知道，虽天资聪颖，前途不可估量，可天意弄人，命里注定要失去一些东西作为代价，所以生下来便无福享受娘亲疼爱，在穆出灵还没到来时全仗着三个姑娘尽心伺候陪伴玩耍才致使童年不太孤寂，这些个亦姐亦母的侍女与他十几年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只怕早成了禁忌般的存在，无人可以伤害，包括他自己。

    所以在穆家，众所周知六少爷是出了名的疼惜侍女，别说像现在这般让她们受皮肉之刑，就是平时稍有擦伤疾病不舒服，他都会大张旗鼓提来一桶灵芝山药雪莲之类为她们进补，最低年份都超百年，出手阔绰，毫不吝惜，最后药堂的总管实在经受不住六少爷频繁光顾，向家主哭诉，这才有所收敛，从一桶减为半桶。

    由此可见，这三个侍女对穆初辰来说何等的珍惜宝贵。

    但是今天，穆初辰变了。

    他竟然安静目睹冷言受酷刑，全程一句话都不说，仿佛在看待路人，简直违背了常理人不敢置信。

    特别是穆林杰，他还在猜想按照穆初辰的性子，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冷言受苦的，甚至有可能大闹刑堂，惹出天大的事端，可结果让他傻眼，穆初辰竟真的乖乖站到一边没再说话了，连句情都没求。

    他一开始还以为穆初辰是因为忌惮族老在此，所以不敢公然违逆家法，只能认命，可此时听到穆初辰的控述，联想穆初辰当时痛苦却又强忍的表情，他终于醒悟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穆初辰真的是冲着他来的，冷言只是一个拉他下水的牺牲品而已。

    而且他坚信，今天恐怕就算没有冷言这事，穆初辰也是会另找机会，或者故意创造机会的。

    只是他今天倒霉，刚好被穆初辰抓住了契机。

    想到此处，穆林杰的眼光由愤怒变得狐疑，最后变成惊恐。

    他看着这个年纪最小的弟弟，恍惚间有种不认识的感觉。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六弟，以至于让他即使付出这么大的代价都势必要废掉自己，将自己赶出家，堪比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穆林杰不能理解，不能接受。

    难道就因为他以前常常向穆初辰讨要丫鬟，所以被记恨到这种地步？

    不可能！

    当时哪怕穆初辰将他拒之门外，他也并未从穆初辰身上感受到仇意，怎么可能发酵到这个时候才爆发。

    可除了这个解释，穆林杰实在想不出其他与六弟间的过节了。

    这简直是把他往万丈深渊里推啊，都不带一丝犹豫和手下留情的。

    “穆初辰是疯了吗！”族老还在商讨，穆林杰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在心中怒骂。

    但他还没到绝望的地步，因为他毕竟是穆家嫡系，除去穆初灵这个异血和迟早要嫁人的二小姐穆岚，整个穆家也就他们四个血脉纯净的后辈了，其中穆初辰已成废人，注定将来没有用处，若现在再将他这个四少爷废掉，逐出穆家，仅剩两人来接管偌大个穆家，就算是族老也不得不认真考虑这个后果，再者，穆天煞虽然此时族中，可一旦回来，听到自己儿子被放逐，只怕又要平白生出不少事。

    按穆林杰的预计，族老平息穆初辰的怒火让他心理平衡，顶多会按照冷言的方式将自己再打一遍罢了，再不济，多打上一百棍也有极有可能，虽说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床，总好过废掉一身武功。

    可没想到，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压抑无声，族老的话再次引起哗然。

    “按家法执行。”

    声音不大，但如重锤一样砸在人心上。

    这是最中间那个老者说的，其他九个神色严肃，没有反对，显然已经达成了统一。

    穆初辰嘴角勾起笑容。

    穆林杰瞳孔猛缩，如遭雷劈，一脸死灰，已然无法思考。

    穆海脸色大变，看向身后十位端坐着的族老，惊慌道：“各位族叔族伯，此事非同小可，会影响穆家的未来发展，还请三思啊。”

    “你在质疑我们？还是在质疑家法？”其中一个老者半遮眼皮，淡淡说道。

    “不敢。”穆海无奈躬身，实在尽力了。

    下发高层都相互观望，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担忧，有不少与穆天煞私交甚好，已经有了求情的想法，但看到穆海都吃瘪，一时没敢再开口。

    “族老，我不服！”穆林杰终于崩溃，不受控制地大喊起来。

    他不敢相信，族老竟真的那本冰冷的家法不顾丝毫人情，要将他这位少爷给废了。

    他怒发冲冠，手指穆初辰，咬牙切齿，“凭什么他能被家法保护，凭什么整个穆家只有他有此特权，难道就因为他那个已经死了十几年的娘？一个死人凭什么值得你们如此重视哪怕不惜舍弃一位少主，我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