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蓝得宛如一片镜子,她躺在这辈子她最不想待的地方,想不到自己用尽所有的力气离开,可最终的归宿还是在这。她望着那咄咄逼人的天花板,她尽量撇过头去,看着窗外那湛蓝的天空,那有颜色的地方。
每移动一下,呼吸机就一呼一呼地在警告她,一下子打破这安静的气氛,她撑着自己的身子,手上的青筋暴起,十分钟,一个靠着床坐起来的动作她却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天又是那么蓝,眼泪哗哗地像珠子一样晶莹剔透的,往下掉,只有这个是她完全感觉不到伤痛的。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伸手拿起床头柜上的那张叫护士拿来白色的A4纸。
她在纸上无力地轻轻刻着一直都不会草的正楷,一笔接着一笔,或许是许久未握笔了吧。手有些颤抖,刚写完两个字“柴言”,她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尽管房间里的空调的扇叶一卡一卡地转动着,放着冷气进来。
她慢慢悠悠地努力将字写整齐点,但还是不如人愿,“请在我坟前种下樱花树,我想看樱花了。”
鼻子里的血不知觉地往下掉,脏了信纸。她衣袖拂了拂,继续写着“林安”,她的名字。
十七岁的青春,她想不到会才刚开始就已经宣判死刑了,她用尽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摘掉了氧气管,长叹一声,终于,她要走了。对这世界的一点点感触正在她的掌心悄悄划走,眼睛在闭的最后一刻,她尽觉得原来世界还是那么美好。天上飘来一朵白云,还是那么纯净,像棉花糖,又像一个人的笑,甜进了她最后的视野。
手上松动的信纸滑落在地上,被窗外的风带走,吹过北川大桥,吹过摩天轮,飘到那个她记忆的废墟里。
阳光明媚的北川,北城却被乌烟瘴气给淹没,那里充满着嘈杂的锯齿声,石头大块大块地被砸成粉碎的声音,灰尘大肆地飞扬在半空里,彰显自己的存在。白色,红色在灰色的国度里穿梭来穿梭去,消防队还在救援埋在废墟底下的人,医师正紧张地在止血,救助刚刚脱险的人们。
光透过灰蒙蒙的障碍,若隐若现地照在埋藏在废墟里的深处,一张老旧的课桌上,一缕光就这样伴着灰尘的舞动,亮在那,桌上还安放着泥水石板脱落的小石子,被打开的抽屉里,上面刻着一句话,是用黑笔重复写过的同样一句话:“我喜欢你现在是,往后也是。”深深地凹陷在暖色的木头里。
那是她对最爱的却终究要错过的人说的话。
她叫林安,安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的安。出生在一个小巷里,她的人生里平凡却不平庸,十七岁这个绽放的人生里,她像樱花一样,虽美却凄凉,降落在街道上,飘在风里里,有人曾为她驻留过。
十五岁,花季般的年龄,林安却坐在急诊室床旁,手里削着苹果,安静地坐在那。看着床上沉睡的女生,她是林安最好的朋友之一,枫溪。枫溪和另一个女生白念在林安五岁的时候就在胡同拐角的小巷里闯入了她的生活,常驻在她的人生里。
“一起玩过家家吗?”那个女孩,头戴花环,水粉色小皮鞋搭着粉色的蕾丝花边连衣裙,就这样涌现在林安的眼里,她放下手里的小木枝,朝林安招了招小手。笑得那么甜,甜进了林安的心田里。
林安呆呆地看着那个那么甜的女孩,却丝毫不敢靠近。她低着头,掌心冒着汗,双手紧紧地扯着衣角。
“我……”
粉色连衣裙女孩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牛仔裤,剪着短发的女孩,看上去如此气魄,有点像动画片里的黑猫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