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与尸体接触得太多，每个抬棺匠的身上都有阴冷的气息散发，周围忙活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也不想靠近，怕沾染上晦气。

    来帮忙的村民都算是熟人，打过招呼后，有族老往我衣兜塞了一个红封。

    这是一种风俗，举行葬礼，每个前来帮忙的人都会得到一个红封，里面的钱不会太多的，通常是一块到五块，寓意顺顺利利，平安吉祥。

    我扫视一圈，看不到韦湘军的身影，刚想找个人询问时便看到抬棺匠中有一人在向我招手。

    别人不敢接近这些人，我却不在此列，怎么说也算是同行了。

    “啊锦，听说你昨天来看过那女娃的尸体？”抬棺匠中有一老者压低声音问我，他算起来是我的长辈，比我阿爸还要大半辈。

    其年龄已将近六旬，但除了背有些弯外，身体硬朗，单纯比拼力气的话，我也不是对手。

    “对的，三爷！”我客气回话，坐在长凳上，与他们同桌。

    “今天早上我也看了，男的倒是没有什么，但是那女娃的尸体，总觉得有些不太对，你之前是不是在她身上动了手脚？”三爷吃饱喝足，此时一边低头抽着大烟筒，一边问我。

    “嗯，那尸体的确有些问题，我用碎骨掌打断了她的关节。”我回答，但并没有过多解释。

    “哦……毕竟死得不明不白，做些防范也好。”三爷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接着又道：“印象中你没主持过这样的喜丧吧？怎么样？有把握吗？”

    “人死一切成空，谈不上什么把握不把握的，我们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活着的人看，好让死者亲属得到些慰藉罢。喜丧只是形式不一样，但基本还是那一套。”

    “呵，你小子自接了老家伙的班后，倒是越来越滴水不漏了，说话都那么像，怎么？怕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偷师不成？”婷阅小说网

    我苦笑摇头，转移话题问：“你们今天见过韦湘军吗？你没出现什么意外吧？”

    “看到了！”

    另一个抬棺匠开口说：“今天是他带我们去寻的坟地，毕竟儿子死了，脸色很不好，这会儿正躲在房间里面呢，也不知道干什么？或许是太伤心了吧。”

    “你要找他？恰好也差不多到入殓的时间，顺便叫他出来吧，见他儿子和儿媳妇最后一面，封棺打钉后，便是阴阳相隔，再也不能相见了。”

    我点了点头，走进屋内。

    因为大伙们都在灵棚下忙活，屋内显得很冷清，安静得有些阴森。

    喊了两声，并没有人回答，屋里面似乎没人。

    犹豫了一下，我顺着走廊朝韦湘军的房间走去，经过窗口边时正好看见房间内有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

    那人侧背着窗口，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他的正脸，但看其身材，不是韦湘军还是谁？

    他此时对着镜子，双手在脸上正在涂抹着什么，刚才喊他竟然没有回应。

    “喂，入殓时间到了，你不去看儿子最后一面吗？”

    我敲了敲窗户上的玻璃，开口朝里面喊道。

    几分钟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韦湘军从里面跨步走出，尖声道：“这么特别的日子，我自然要看他，不但要看着他入殓，还要看着他下葬……”

    今天的韦湘军声音很奇怪，像是捏着嗓子说话，阴阳怪气的，听着令人倍感难受。

    我朝他看去，不禁有些傻眼，只见韦湘军此时穿着一件花花碌碌的衣服，露出脖子肩膀那种，衣服很紧，勒住赘肉，怎么看怎么奇葩！

    最终要的是，这大老爷们的，居然在脸上涂了一层粉末，还勾了眉毛，上了红唇。

    “噗嗤！”

    我捂住嘴巴，实在是忍不住了，指着他问：“你这……搞得又是哪一出？”

    韦湘军对我翻了翻白眼，做出妩媚的样子，但怎么看都很恶心，他捏着嗓子道：“今天晚上是我儿子的大喜之日，我是他的父亲自然得穿得正式一些，很奇怪吗？”

    “没……没有……你喜欢就好！”

    我实在不敢再看韦湘军的模样，怕多看一眼自己就会吐出来。

    不过在转移目光的时候，我特意多看了一眼他的脖子，他的脖子上有粉底遮着，但细心之下还是发现了一道黑色的指印。

    “走吧，时间快到了！”

    我快步冲出屋子，朝灵棚所在的方向而去，韦湘军跟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过来。

    灵棚下刚才还人满为患的，现在却鸦雀无声，只有寥寥的数人等在那里，入殓时间，其他人都远远躲避出去，就连灶台前忙碌的汉子都跑了。

    灵堂内有一族老，此时拿着一把锋利铁斧笔直站着，神色严肃，威严不可侵犯。

    堂前摆放着一具红漆棺材，四名抬棺匠各站一角，用黄纸垫手，弯腰将棺材抬起，搬入灵堂内。

    他们从族老身旁经过时，后者突然拿着斧头拦住，厉声喝问道：“生人木还是死人木？”

    “死人木！”

    四名抬棺匠同时高声回答，声音在灵棚内回荡，远远传开。

    族老闻言，拿着斧头砰砰砰在棺沿上连剁三下，让开道路让他们进去。

    四名抬棺匠将红棺摆在灵堂内的矮凳上，棺盖落在一旁。

    这时有人发现了韦湘军，神色愕然，惊讶不可思议，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韦湘军站在灵堂一侧，呆呆地盯着空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并没有发现众人看他的表情。

    四名抬棺匠拿了绳子，走出灵堂，朝停放尸体的棚屋走过去。

    我因为身份特殊，不动生息地跟在他们后面。

    打开木门，四人拿着麻绳走入里面，我站在门口朝里看去，发现木床上的韦世勇换了一身衣服。

    一件深灰色斜扣上衣，脚下穿金丝布鞋，头上还一个帽子，做古代富商子弟打扮，在其胸前还挂着一朵迎亲红花，倒是像模像样。

    我侧头朝另外一张床望去，床上躺着的女尸也换了一身装束，大红嫁衣袍，黑发挽着发髻，带凤冠、穿金环、着红帆布鞋，脸上涂着腮红，乍一看如正在熟睡般。

    看到这里，我不禁有些佩服那化妆师的手段，太厉害了，惟妙惟肖，鬼斧神工，这种技艺简直就是一种艺术。

    我之前看女尸时，她全身沾着泥土，根本就看不清其模样长相，现在洗去泥污，换上新衣，打扮一番后，不禁觉得惊艳。

    她长得确实很漂亮，虽是外籍女子，但模样与我们差不多。

    也不知道韦世勇砍甘蔗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带回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让人不想生恶念都难啊。

    女人……有时候长得太过好看也是一种灾难啊！

    我打量女尸的时候，四名大力佬已经用绳子捆住韦世勇的尸体抬出来。

    韦世勇是个胖子，四人抬起来竟有些吃力，脚步沉重，朝灵堂走去。

    我最后瞥了一眼棚屋内的女尸，刚想伸手将门关上，这时从屋棚屋后忽然绕出一个穿着花枝招展的大妈。

    这大妈看了我一眼，笑吟吟道：“小伙子长得挺英俊啊，娶媳妇了吗？要不要姑妈给你牵线搭桥，介绍一个？”

    “我呸……你这老妈子心思忒坏了，老子还没活够呢，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