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顾羡羡是带着这份疑惑睡去的。

    由于九龙阁通了地龙，暖和的同时又极为干燥。

    后半夜的时候，她被渴醒了。

    她掀开被衾走到桌前，打算倒一杯水喝。

    结果拎起茶壶晃了晃，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于是随便披了件外衣，走出庑房想去小厨房烧点水。

    顾羡羡虽然和凌不慕都住在九重阁里，但两个人之间，还是隔着一道高阔红墙的。

    她住在外围，凌不慕住在内里，

    小厨房在庭院的东南角，

    顾羡羡走过悠长的廊道，忽而发现右侧的假山后面，仿佛闪烁着跳跃的火光。

    这个时辰，九重阁里面应该只有她和凌不慕才对。

    难不成是冬日天干气燥，枯草被点燃了？

    她寻着光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在靠近光源后，先是看见地上有一个被火光拉得深长的影子，

    目光徐徐向上挪动，这才瞥见了凌不慕黑金色龙袍的一角。

    她蹲下身躲在灌木中，透过林叶的缝隙望出去，

    凌不慕手中攥着了了黄纸，将它一张张丢进炽烈燃烧的火堆之中。

    火光在他的脸上映出了一抹浓稠的黄昏色，

    这样暖色调的颜色，与他冷色调的神情极不相称，

    明明两色融合，但中间却又好像有一条泾渭分明的线。

    从顾羡羡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婷阅小说网

    凌厉分明，目光幽邃，黑长的睫毛在跳跃光影的映衬下投下阴翳来，好看得不像话。

    但垂落的眸光中，却瞧着有几分神殇。

    末了，火堆渐熄，散出了飘飘扬扬的火星子，

    它们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很快熄灭成隐入黑夜中的灰屑，

    顾羡羡仿佛听见，凌不慕用沙哑低沉的声音喃喃了一句：

    “母妃，儿子很想您。”

    他的声音很轻，隐隐透着些委屈，像个孩子。

    此刻，顾羡羡看着凌不慕挺拔的背影，

    满眼所见，皆是落寞。

    她这才明白过来，

    凌不慕不是不思念他的母妃，

    而是这份思念，碍于他皇尊的身份，不好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毕竟他的母妃，当初可是被先帝冠上了妖妃的名衔，判处了凌迟极刑。

    他如果光明正大的将他对母妃的思念、孝心表达出来，

    难免会被人议论，说他此举有违先帝旨意，

    更要给了乱臣贼子，无风起浪的由头。

    她有些心疼凌不慕，心下又想：

    如果舒太后的死，是他的心结的话，

    那么会不会恢复了舒太后的清白，就是凌不慕隐藏在心底，最大的心愿？

    为今之计，为了能早些回家，任何一种可能，顾羡羡都要试一试。

    当年发生的许多事都已经无从考证，

    但顾羡羡这个bug，却能回到过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为何。

    等凌不慕走后，她潜回庑房，取出丝帕覆面，

    继而摇起花手，随一阵蓝光闪烁，消失在了庑房之中。

    *

    十六年前，昭都，皇城。

    【凌不慕，5岁。】

    暮色沉沉，光线昏暗，

    大皇子手中拿着一把老皇尊才赏赐给他的精铁剑，冲小凌不慕比划着，

    “把剑捡起来，接着比！”

    凌不慕足边，静静躺着一把做工极为粗糙的木剑。

    木剑的剑刃早已被劈砍的伤痕累累，

    他躬身将木剑捡起来，还没拿稳，就迎来了大皇子新一波的攻势。

    大皇子比凌不慕年长八岁，比他高，也比他壮，力气自然也比他大许多。

    他横剑劈砍下去，凌不慕以木剑回挡，

    只一击，就将木剑斩断成了两半。

    而大皇子，显然并没有要结束这场比试的意思。

    他剑锋横指凌不慕的喉头，杀红了眼般刺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旁高大的榆树后，忽而窜出一道墨蓝色的身影，

    “吃我一脚！”

    顾羡羡飞起一脚揣在大皇子的胸口上，将他踹飞出去好几米远。

    他手中的精铁剑翻飞腾空，落下来的时候，剑刃划破了顾羡羡的手腕，

    鲜血登时涌出来，刹那染红了她整个右手。

    火辣辣的痛感令顾羡羡不觉蹙眉，

    “初一哥哥？”身后，小凌不慕欣喜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不确定的试探。

    她忍痛回眸，冲他弯眼微笑，扬了扬下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