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三失落地回到肖芝驭让出的那间小客房,对于五碗,她也曾风波平息后安静地想过,她也许是对五碗有愧疚的。
这愧疚与五碗所受伤害无关,仅是因着五碗待她极好,而她却只一味地享受了五碗的庇护,而没有能力去保护五碗。
她这心思也曾被花凤瞧出过,只得到的是讪笑罢了。
她明白花凤为何嘲笑,因着她也会嘲笑自己那些无处安放的怜悯之心。
记得那时花凤说过最难听的一句话,便是‘只没轮到你来选择,不然你也未必比那曲圣衣清高。’
花凤说得很有道理,她并没有走到曲圣衣那一步,自然也生不出什么阴暗心思来,饶是上辈子的自己,在和那老贼同归于尽时,也从未在意过是否那天义山庄的所有人都该死在她手里。
可彼时她恨,便恨得无所顾忌,恨得理所当然,恨得以那些人命死在自己手中而癫狂痴笑。
叶三想到此不由得心中难忍情绪,似乎那可悲的自己与女儿成了她心中苦痛的来源,亦是仇恨的始终。
她抱着自己的身子倒去了榻上,空下一切心思怀恋起了女儿来,得到的,除去细密的痛,便是无尽的恨与怨。
可她却又不能将那恨展开,只能埋在心底。
因着那恨与这一世无关,她已然报仇,虽为时已晚……
叶三是被叫门声吵醒的,小二来叫她吃饭。
这自然也是肖芝驭吩咐的,只是她此时冰冷的醒来没甚胃口,便推脱了。
镇上晚间也算热闹,白日积攒的热气叫这夜晚也不再冷,为了找那还没归来的人,叶三走上了街头,顺便慢慢的消纳着情绪。
她少有想起女儿,因着那种苦痛非是她能一直承受的。
想来她永远也不可能释怀莹儿的死,所以逃避成了她能继续活下去的捷径。
这样大抵是好的,至少她还愿意活着。
而后她又想到了白言,便面上终有些动色。
她还有白言相伴,她还想看着他一步步地成长,她还有活着的盼头不是么……
“小丫头。”往来人群,一只手拍在了叶三肩上,二人驻足,瞬时便隐没在街道之上。
巷子里,叶三瞧着那尖嘴猴腮,他便也低头看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短刃。
二人都在算计着,到底是刀快,还是那夺刀的手快。
“你不想杀我。”男人为猜透叶三的心思而得意,可下一瞬皮上就见了血。
他先是一愣,而后才惊的后退了一步。
只叶三没有追去,她确实没打算杀人。
毕竟没仇没怨,她脑子有病大街上杀人拉仇恨?
“小丫头片子你……!”男人捂着破了皮的一块儿肉,难掩眼中惊恐。
“谁想杀你,我跟你有仇啊,还是你比那七王墓还值钱?你倒是瞧得起自己。”
叶三心中本就烦躁,尤其醒来后发现白言一直未归,要不然她也不会大晚上的出门来瞎溜达。
“哼!”男人脸上隐隐怒气,想撒却发现叶三根本瞧都不瞧,只得兀自忍下了,“见到那牛婆娘了罢。”
他得意地歪起了嘴来,似乎像是拿捏住了叶三。
叶三那刀子‘嗖’的又是自他眼前一抽,骇得他那脑袋就是一缩,待到看清她只是在吓唬人,这面上便又是一顿气。
“嘴巴放干净,再叫我听你对她不敬,咱俩便招呼招呼!”叶三恶狠狠地咬着牙又比划了两下。
“哼。”尖嘴猴腮的男人很显然是不认同她的,只是到底没再犟嘴,“我说了,想要带她走,咱俩得合作。”
叶三听得一脸的不耐烦,但又想起了那时客栈肖芝驭所说的,遂决定从眼前人口中套些话来也未尝不可。
“我凭什么信你。”叶三狐疑得自上到下打量他一番,眼中多是瞧他不起。
那男人被人像货物一样审视当然不忿,却偏偏又忍下了。
“我在流觞阁待了近十年,他肖芝驭可是我看着长大的!”
叶三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此人虽说面相丑陋了些,但还是年轻的,如是十年前进了流觞阁,那当是同肖芝驭一同成长,然却流觞阁并没有这么一位江湖熟知的人物,所以恐怕无所长进。
而那流觞阁历来金贵门中弟子,所以此人天资如此不行,却说熟知肖芝驭,且他虽说不甚聪明,但身上武功不弱,所以恐他身份是肖芝驭身边小厮或是伴读一类才对。
“我若是带走她,便直接带走了,哄得骗得迷药下得,为何就要同你合作?”
“小丫头片子,你那点儿功夫能对付得了那牛……那婆娘?我怎不信。”
“我为何非要对付她?”
“你不制服她,她哪里可能叫你带走。”
叶三脑子里转了一圈儿,这人虽说看似在回应,却半分都不肯透露这关键的内容,遂她突然又问,“你多久被撵出流觞阁的。”
这话打了那人一个措手不及,便是脸上狠戾的神情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在外,被叶三逮了个正着。
“谁说我是被撵出来的?!”那人声音尖厉一瞬,“是他肖芝驭不得人心,我等才离开这待了十年之久的地方!”
叶三敛去眼神,思量着他话中的‘我等’指的到底是他和谁,又或者肖芝驭撵出流觞阁的人数众多,这尖嘴猴腮只是其中一个?
“我信不过你。”叶三退后远离了那人一步,走到了街巷灯光能照到的地方,“你了解肖芝驭又如何,你真的能帮到我么?”
略带嘲讽,叶三容不得那人有回馈,便率先消失在了巷子外。
她是故意的,故意激怒那人,她相信,这尖嘴猴腮必定还会再次找上自己,只要他的目的还未达到……
“去哪儿了。”
叶三方回客栈,白言便端坐在桌前质问着,她心虚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不该是自己问他的话么。
“你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只可惜,叶三这只能算是问候,甚至满怀关切,半点不见质问的意思。
白言瞧着她一言不发,叶三这才记起他是去找谢无极的人接应,“你走了太久,是出了什么事么?我醒来还不见你回,这才出了门。”
她可未有扯谎,她是真的为寻找白言出的门,只有半路发生的事,属实算是巧合。
“这镇子,暂时离不开。”白言指节扣着桌面,‘咚咚’作响,莫名凸显了这客栈中的静谧。
“为何?”叶三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坐去了白言身畔。
白言瞧着她的动作,那手指顿了一瞬,而后便继续有节奏的敲击着。
“你可知武隆到底是何地。”Xιèωèи.CoM
叶三思量,“这地界我听闻商路畅通,今日瞧去确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