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影倒下了,高烧不退,卓云昌不得不拖着病残的腿照顾着他。
生火,煮饭,硬是照顾了一夜,丁影才算是没死在他眼前。
于是那个等一夜的决定,硬生生就这么拖了两天。
可拖到丁影醒来,卓云昌自己的身子却承受不住倒了下去……
叶三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丁影一身脏兮兮的模样在院子里烧饭,见她出现在门外,这孩子一瞬间就红了眼眶。
“要不是看到这园子在冒烟,我此时已经直奔中州追你们去了。”叶三叹气,想不懂他们为何这般不听话。
“姐……”
叶三接过他手里的柴,看着那已经要煮到烂的剩粥,“卓云昌呢?”
“卓公子病倒了。”丁影茫然的脸上慢慢浮起愧疚,“为了照顾我……”
叶三听得脑门直抽,自己不过消失两天,这俩人怎么一副要活不下去的样子。
于是她忙冲进了驿站,果然卓云昌正病恹恹地坐在榻上。
卓云昌早就听到门外叶三的声音,这才有了力气坐起身,看到她攒得死紧的眉头,苦笑了一声。
“死不了。”
叶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确实,不过你也太废物了。”
她端起卓云昌的脉来诊,证实死不了,这才放了心。
“我去做饭,这地界不能待了,你忍一忍,午后上路。”
卓云昌惨白着面色点点头,却笑得一脸释然,这两日来他的身体是折磨,心亦是。
叶三的迟迟不出现像是在凌迟着他心中所有坚持的道义,如果不是丁影在身边,他恐怕早就倒下了……
比起勉强能下咽的白水饭,叶三做出的东西简直就是‘珍馐’。
丁影觉得这一餐就是皇城里的厨子也绝对做不出如此鲜美的味道。
只可惜卓云昌为了照顾他生了病,丁影就是再饿,也要适当收敛,紧着病人先吃。
叶三看得直发笑,只是采了些蘑菇罢了,这孩子何至于此。
“汤可以添,吃饱了最重要,还要赶夜路呢。”叶三烤了炊饼递给他,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吃些总没错。
丁影坦诚却又羞愧地应着,抱着炊饼喝起汤来。
“你怎么耽搁了两日?”不到半日的路程,叶三既然无碍脱身,就该立刻赶来才是。
“嗯……”叶三也不知怎么回应,她甚至完全无法与卓云昌和丁影描述自己遇到了什么。
“罢了,你活着便好。”卓云昌如何看不出叶三的为难,所以并没有追问下去。
叶三无奈笑笑,她是真的没法解释。
回想当日……
叫丁影走,其实叶三也有私心。
她并未完全能猜透那群御守军到底意图在何,是一定要斩草除根,又或是只为丁影。
所以他驰马而去,亦是给了叶三时机做出判断。
而后果然如她所料,这些人在自己阻击下已经抓不到丁影时,便收了手不再追击。
只是他们收手的理由,叫叶三有些猝不及防。
这些人认出了她……
“是文晃?”叶三质问着。
随即她又觉得有些荒唐,御守军除了文晃还能是谁。
但……
“文晃不是在……养病?”
他不是还中毒呢?而且他已然成了武隆郡守的随臣,如何还能调动中州来的御守军?
最重要的是,就算是文晃又如何,她倒是还不至于如此自信于御守军会因此放过自己这个坏了他们好事的人。
只是那些人像是木偶一样面无表情,没有情绪,即便叶三的刀砍伤了他们也像是毫无所觉。
然则这会儿也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叶三只能想办法拖住他们,至少要等到丁影二人离开这里,走出他们绝对追不上的距离才行。
所以叶三那一日冒着大雨和他们周旋了一日一夜,那小镇上的人也便日夜都不敢出家门。
直到叶三确认他们不论怎么追都已然追不上那二人后,才主动退了一步,容他们离开了小镇。
这期间御守军的人分毫都没有动她的意思,即便叶三都已经僵持到不耐烦的地步,那些人却还耐心的警惕着她。
以至于他们走了之后,叶三才意识到自己累到快要虚脱。
她无处可去,只能跑去了丁家,即便后院满是尸体。
镇上的人并非她以为的那般惧怕着丁家,叶三在丁家门口睡了一夜,醒来才看到镇上的人都围了上来。
他们没有问叶三是谁,也没有关心逃走的丁影是死是活,只是自发的去了后院,将没能下葬的尸体拖了出去。
也许是安葬,也许只是付之一炬。
所以她又在镇上买了点干粮,牵了匹马,这才出发前去了中州的方向。
至于来到驿站,纯粹是因为她当时脑子灵光一现。
或许是心有那么一丝对丁影的不信任,她这才又兜了回来,却大老远就瞥见那不知几丈高,像是狼烟一样的,从熟悉的位置冒了出来。
“你们两个也是命大……”叶三看着眼前像是几天没吃饭的人,“放去战场上,说不得就是给敌军通风报信的。”
丁影知道叶三在说自己烧火都烧不明白,更是惭愧,便抱起东西去套马。
至于卓云昌,他还烧着,可叶三已然不能任由他们停留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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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影始终不肯开口他要去中州找的人是谁,卓云昌也一样。
叶三便觉得自己这一行倒是送了两尊大佛。
尤其卓云昌,这一路上他的腿竟是能走了,倒叶三省去了她不少麻烦。
“入关通文,你们可有?”叶三走了月余,马上要进中州了,才想起这么一件事来。
“怎么可能有。”丁影下意识说道,他牵着缰绳,看着身边高头马上的叶三,“通文要走官道。”
叶三瞅了瞅自己前方的大路,“这不就是官道?”
“是。”卓云昌探出头来,此时炽热的太阳烘烤着大地,他已然在车厢里热到快要不能呼吸,只叶三始终不肯给自己换匹马来骑。
“你这意思是,我们不能从官道入中州?”
“是。”
“那怎么走?”叶三上辈子去那京都,属实印象不深,到底有没有办那入关通文,她也早就模糊了。
“走小路,路过……流觞阁,你可知?”
叶三眼皮子一跳,这熟悉的名字她怎么可能不知。
“看来叶姑娘很是熟悉。”卓云昌从她的神情中读出了什么,兀自笑笑,“那倒是更方便了。”
方便?
叶三看着卓云昌似乎在算计着什么,不由得警告。
“我知道流觞阁,不意味着我熟悉流觞阁,这江湖上谁人不知,你不是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