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寻只是象征性地给面子一直看着，实际上心思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一曲毕，慕容璇俯身行礼。
慕容宁点点头以示认可：“不错，进步很大。”
“谢皇上。”慕容璇微微欠身，举止得体，她无论是修为、才艺还是礼仪都无可挑剔，确实是这一代皇室成员的佼佼者，她对自己很有自信。
慕容璇回到席位间没有立即入座，而是朝叶归寻的方向行礼开口：“圣女大人与令妹平齐大陆美人之首，想必也是惊才艳艳。”
“叶小姐，不知我等是否殊荣见识？”慕容璇忽的又将问题抛给了叶归寻，她掩轻笑，“如果身为女子只会打打杀杀的，也难登大雅之堂。”
慕容璇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齐刷刷地投向她。
叶归寻若有所思，应该是说她没脑子呢还是夸她很有勇气呢？被夸了两句就飘飘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异人门避世不出也就罢了，她敢直接挑衅艾希娅，不想活了吗？
“璇儿！”慕容灵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身为慕容璇的母亲，经历的事情自然要比她多得多，神天祠圣女直接代表神天祠的脸面，当今圣上也是神天祠的主教，要是打了神天祠的脸，纵使她再优秀也会直接跌落神坛。
慕容璇只是垂眸，微微一笑。
艾希娅好像没过多在意，她偏过脸，淡淡地问道：“叶归寻，你会吗？”
要放在平时，这种低级的挑衅她理都懒得理，直接当空气无视，但这次例外。
艾希娅有点好奇，出自于神界的叶归寻过去是什么样的。
叶归寻没想到艾希娅会来这一出，颇为意外，但也隐约猜到了艾希娅的小心思，她回眸：“姐姐大人，我身为女子，不通风花雪月，不懂琴棋书画，你会失望吗？”
她的乌丝顺肩滑落，眸中含笑，语气随意而散漫，完全没考虑自己的话是多么的惊世骇俗。
“嗯。”艾希娅一脸淡定地抿了一口茶，冷声道，“作为神天祠圣女，我与舍妹一样，只会舞刀弄枪，不知郡主可否满意。”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陷入了沉默，谁也不敢开口打圆场，枪打出头鸟，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是傻子，谁都知道叶归寻和艾希娅一唱一和是为了什么，醉翁之意不在酒，神天祠的威严不容侵犯。
艾希娅语气冷淡，没有咄咄逼人和诘问，却压力如山，无形之中压得慕容璇喘不过气来。她顿时额间冷汗直冒，懊悔无比。
不管怎么说，她只是一个没实权的郡主，就算她在国宴上大出风头，要是神天祠和老祖宗两边都得罪了她指定没好果子吃。
慕容璇把头压的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现在说什么都不是。
慕容宁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她，她的目光定在叶归寻和艾希娅身上，眸光深沉，不知在思索什么。
叶归寻有所觉察，这回她才确定刚刚自己不是错觉，自己跟这位君主明明完全没有往来，就算她本人比较出名，而且更多的是骂名……
但也不用一直盯着她看吧？
加上前世，她在人世间摸爬滚打几十年，要是自己怀有恶意的人她能判断的出。所以叶归寻才觉得不自在。
那目光包含的大多数是探究和好奇，还有一些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但偏偏没有一丝恶意。
她不经意流露出的一丝怀念，让叶归寻有一种她好像在透过自己看另外一个人的感觉。
也许是性格上的相似？不太可能，元武大陆的水土养不出跟她一样的奇葩，在这一方面，她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再者毕竟叶归寻曾是基因工程的实验品，没有血缘关系，整个三界都找不到跟她相似的人。思至此，叶归寻直接把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
也罢。艾希娅也是神天祠中人，既然慕容宁没有敌意，为了这种小事拂了对方面子也不太好，双方都没有好处。
被无辜牵扯进来的叶归寻开口打了个圆场：“方才我只是玩笑话，还望各位不要上心。”
开玩笑？开皇家和神天祠的玩笑吗？罗兰有点头痛，她还真是仗着有艾希娅在身边什么都敢说。
见全场还是死一般的沉寂，叶归轻叹一口气，她为了艾希娅第一次做端水大师，业务生疏，只得起身，向慕容宁行了一个抱拳礼道：“在下言行有失，恳请陛下恕罪。”
“无妨。”慕容宁竟是意外的好说话，“国宴本就是姻缘的缔结为传统，若是无意中人，也不必强求。”
叶归寻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虽然叶归寻对国宴的传统不感冒，但面子还是要给的，她将目光投向艾希娅，微微一笑：“姐姐大人，介意与我合奏一曲吗？”
艾希娅不置可否，她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一把琵琶，从外观来看绝非凡品，只是年代有些久远了。
罗兰见状略微失神，这把琵琶，是云晚的遗物。
叶归寻手里拿着一把再普通不过的竹笛，她送到唇边，几乎是同时，艾希娅的左手抚上了琴弦，食指轻弹。
清脆的琴音回荡在大殿内，只不过是试音，便让人感受到了压迫性的气势。
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能看出她对此很深的造诣，慕容璇右手收握，差点没控制住力道把杯子捏碎，她尽管已经尽力维持住表情，但眸中还是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失传了百年的反手琵琶？
传闻百年前，同为神天祠的圣女云晚曾经以反手琵琶动世，她本人更是元武大陆千年一遇的音修。
琵琶入阵，一曲击退百万逆神者，成为了全大陆无数男女的仰慕对象。
艾希娅跟她是什么关系，她怎么可能也会？
叶归寻也很意外，对她来说这种乐器很陌生，不过基础乐理她学的很好，不影响她们合奏。
转轴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叶归寻好像被琵琶高亢冷寂的声音带入了荒凉的边塞之地，秋风猎猎，吹得旌旗纷飞。黑云压城，城中透不进一丝光亮，土地遍布着干涸的褐红色的血迹。
繁华簇锦和歌舞升平的场景如同遥远的美梦被留在了，同一片大陆上，却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荒草连天秋风卷落叶，吹不尽对故乡的思念。
叶归寻也不禁沉浸在了悲凉的情绪之中，她轻轻送气，手指微动，笛声悠远空灵，随曲子的走向，前调由婉转飘渺走向悲凉。
艾希娅垂下眼帘，眼神中带了些许怀念。她的手指灵活地在四弦上翻转跳跃，冷寂肃杀，宛若千军万马奔腾，刀光剑影交错其中，曲终却一改音调，变得平和悠远。
像是漫长的黑夜终于迎来了破晓曙光，逾越了漫长的冬天迎接新生，守得云开见月明。
叶归寻和艾希娅同时松开了手，将各自的乐器收回。
叶归寻习惯性地欠身谢幕，面上带有淡淡的笑意。她从来没有问过艾希娅离开自己的十年间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是通过音乐的交流她明白，她十年间没有被人间繁华簇锦、太平盛世的表象迷了眼，只贪图享受的人而没有直视现世人间的人，弹不出这样的曲子。
艾希娅在大陆游历也不仅仅是作为神天祠圣女为万民祈福，更是一个上位者对众生疾苦的怜悯，走到每个地方，都会救人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一直在坚持自己的初心，并且实现了少年时代的梦想。叶归寻由衷地为她感到开心。
慕容宁略微失神，叶归寻此时的身影好像跟某个人重叠在了一起，望向身旁的人专注而温柔的眼神，都如出一撤。
还真是像啊。
慕容宁很好地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悲伤，恢复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君王形象。她颔首，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纵观元武大陆，也再难有出其左右。”
好像众人这时候才想起来要鼓掌，稀稀拉拉的响起掌声。她们的合奏出乎其神，以至于很多人还沉浸于其中，哪怕不懂音乐的人也能被琴音中的情绪感染。
慕容璇面色铁青，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有了她这一出，接下来也没人再敢触霉头，连带着找叶归寻搭话的人都少了，她自然是乐的清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