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女抬手拨开子恙握紧自己肩膀的手，唇边的微笑平和而从容，“子恙你明知道，你这是痴心妄想。”

    “是，天地是大，但何处天地不在神袛权威的笼罩之下？太阳太阴，风雨雷电，婚丧嫁娶，生老病死……处处礼神，处处敬神，处处是神，人之一生，怎么可能摆脱得了神呢？”

    “更何况你侍奉的乃是大日之神，日神巡天窥地，上至碧落三十三重天，下至黄泉九幽十八层地渊，就连这人间的九州四海，也在日神后裔帝氏一族的统治之下，”

    话说到这里，姮女的语声仍旧很平静，似乎是已经认命了，他凝视着子恙的眼眸，轻声道：“所以子恙，你告诉我，这天地间又有哪一个角落，不在大日之神的注目之下？”

    说着说着，姮女仿佛自己也觉得好笑，就当真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一边笑一边柔声道：“你说，你摆脱神袛，我摆脱帝旭，我们就自由了。那我们，究竟要用什么才能摆脱这无所不在的注目？”

    “就连你的一身神力，渊博似海的学识，大祭祀的身份……乃至你自己这条命，难道不都是来源于祂，摆脱祂，你算什么东西，我又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蜉蝣而已，既是蜉蝣，又何必妄求其他？朝生暮死，无忧无灾，如此一生，于蜉蝣而言，已然是大幸！”

    子恙眸中跳动在金焰在姮女的话中渐渐熄灭，黯淡无光，忧郁如雾，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姮女万分欣然地看着这一幕的发生，心中痛苦又快意，这是他自氏族被灭以来，说得最酣畅淋漓的一番话，既刺伤子恙，也刺痛自己！

    但姮女压抑不了，也不愿意压抑。

    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太平日子在帝旭面前过就够厌烦了，姮女不愿意在他唯一的友人面前再做伪饰。

    子恙还是以前的子恙，但苏姮，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姮了，对真正的世界认识得越多，姮女越发绝望。

    越无力，越愤恨！

    摆脱这一切？不，他才不要，他已身处暗无天日的深渊，又为何要忍受这孤身一人的冷寂，所有人统统都来陪他吧。

    共沉沦吧，这该死的，看不见一丝一毫希望的世界！

    姮女抬眼凝视着子恙，心中轻叹，子恙，你会愿意吗？

    子恙沉默了许久，他认真地看着姮女，像是第一次认识姮女一样，仔仔细细端详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开口问道：“苏姮，你和我说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恨我？”婷阅小说网

    “子恙，你说呢？”姮女对子恙的问题毫不以外，轻笑着反问了一句，“你觉得我恨你你吗？或者说，我该恨你吗？”

    子恙神情越发黯淡下来，这个问题他在闭关这一年问过自己无数次，而问题的答案藏在他心里，始终不敢说出口。

    是恨的吧？怎么可能不恨？国仇家恨，姮女为什么不恨？凭什么不能恨？

    但如今的他该怎么向姮女解释？似乎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无力的。

    说有苏氏出事，他也曾奔驰千里去营救他和他的部族，只是晚到一步，看见的只有在一片废墟中他登上前往奔樛车架的背影？

    说自他来到奔樛后，倍受关注嫉妒，几次三番都是他吩咐属下为他挡下那些明枪暗箭，保他平安？

    说自从遇见他之后，他的心已经逐渐开始背弃了他心中神袛？

    ……

    说再多又有何用，在一切都过去以后，语言是这世上最无力的东西。

    “你该恨我的，”千言万语咽在喉咙里，最终只留下淡淡一句话，子恙轻声道：“朝裔灭了你的部族，屠戮你的族人，我是朝裔供奉祖神的大祭祀，你确实该恨我的。”

    姮女听完子恙这句话，望着他讷讷的神情，沉默了片刻，明眸里流露出淡淡的怅然，很快又消失不见。

    他唇边衔着清浅的笑，他伸出手抓住空气，握成一个拳头，温声道：“放心，子恙，我如今谁也不恨，我只恨我自己，是我苏姮无用，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如今，我想抓住的只有权力。”

    话音落下，姮女倒回塌上，依偎着玉枕，唇色苍白，有气无力道：“子恙，我不能丧失权力，不能丧失大王的信任，这回，你会帮我吗？”

    朝裔的大祭祀誓言将身心都奉予日神及其后裔，但身为人的子恙，似乎永远拒绝不了苏姮的要求。

    他是姮女第一位朋友，姮女何尝不是第一个走入他心间的人，子恙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姮女？

    “帮。”一个字掷地有声，这个字落下之后，子恙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他无奈地戳了戳姮女的额头，“苏姮啊苏姮，你明知道，我怎么可能不帮你？”

    姮女向来是得寸进尺的脾性，他的明眸狡黠，转了转，柔柔弱弱，“那大祭祀你说说，我是有病，还是没病？”

    子恙失笑，摆了摆手笑道：“行行行，苏姮你有病，心病，且无药可救，满意了吗？”

    姮女识海里的明栩扯下树枝上最后一枚玉樱花瓣，轻叹一声，他就知道，子恙在姮女手底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不比起对待帝旭，尽是虚情假意的表现，姮女对子恙的话，可谓句句是真，但也句句是在打感情牌。

    时移世易，姮女不敢保证，如今的子恙，还是当初的子恙，即使是，姮女也不敢确定，在神与自己之间，子恙会站在哪一方？

    方才有了那一系列铺垫，其目的只有一个，激发子恙的愧疚，让子恙能为他所用。

    日神大祭祀，在这样的神统时代，能起到的作用太大了！

    苍天啊！明栩扔掉手里光秃秃的玉樱花枝，站起身来，第一百零一次嫌弃撇嘴，再这样下去，他其他好的东西没学多少，美人计，反间计……等等三十六计快学了个七七八八了。

    觉醒之后，回到山海界，他还能继续做当初那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的直男吗？

    【啊啊啊啊啊，我要暗杀预言家小李，小李这个乌鸦嘴，姮女小姐姐竟然真的有一段伤心而惨烈的往事，而且真的和那个大王有关，亡族之恨啊，这不惨烈什么惨烈啊！】

    【李余生年××年，猝于××年，死因，你知道得太多了，猫猫冷笑.gif。】

    【呜呜呜，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大王竟然是姮女的灭族仇人，亏我还以为他深情款款，是个好男人呢！】

    【灭了姮女全族还把姮女放在身边万般宠爱，这究竟是作死还是作死呢？】

    【或者这就是身为王的男人的迷之自信？】

    【原来是这样，国仇家恨，信仰与爱情……啊啊啊啊，姮女小姐姐的人生剧本也太刺激了吧！迷之兴奋.jpg。】

    【暴虐俊美大王vs绝色复仇妖妃，俊秀温柔大祭祀vs叛逆清冷大美人，我到底要pick哪一对呢？好烦哦～】

    【乖巧递笔.gif，大佬，我有一个朋友，她想康康你的脑内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