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摊开了，王浩然反而无所顾忌，他痛快回道：“白玉京官方给出的解释是战斗太过激烈，所以尸骨无存，但其中疑点颇多。”
“众所周知，觉尘者的境界越高，肉身就越坚固，如果当真是因为战斗太过激烈，那为何白玉京依旧有废墟留存，三千阆卫的尸骨却尽数成灰。”
王浩然冷冷道：“这是第一个疑点，但若是止于此，只要白玉京不改口，作为失败者的阆风也无力去追究真相，毕竟三生台都割让了，又岂还有心思在意这区区三千条性命？”
不知道为什么，明栩竟然从王浩然的这句话里品读出淡淡的……仇恨，对，就是仇恨……而且还是对于阆风的仇恨。
不过明栩转念又嘲笑自己多心，觉醒前世之后，他被苏姮影响得也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了。
从之前的表现来看，王浩然完全以身为阆风人而自豪，况且他又是阆风主座，怎么可能对阆风起来仇恨之心？
这时候的明栩情窍未开，不明白人的心思与情绪，究竟能复杂到怎样的地步！婷阅小说网
爱与仇恨，有些时候并不冲突。
“但动乱过后，阆风和少阳迫于情势，答应在白玉京议会在自己的核心地盘设置一座只能从白玉京那边通过的单项传送阵。”
“一座最高限额一次可传送一万人的传送阵，”王浩然意味深长地强调了传送阵的容纳量，然后缓缓道：“那时候的传送阵可不像我们现在一样随处可见，一座这样的传送阵，需要花费的资财数以万计。”
这与白玉京在他们阆风光明正大地留下一座后门有什么区别？
听课的绝大部分学生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而且这还不是一般的后门，是一座能够通行军队的后门。
虽说在觉尘者的时代，个人武力发挥到了极致，人手向来贵精不贵多，但一群精英觉尘者组成的军队又不一样了。
正如同他们阆风的阆卫，谁能说他们配合起来不能击败一位别天地境界的觉尘者！
“阆风为什么会答应？”韩不去听得入神，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就算是我，也知道答应这件事的危害，当时阆风那么多人，会想不到？”
“就算是迫于情势，这也退让太过了。”
“白玉京那时候百废待兴，怎么可能挤得出钱来？”王浩然沉声回答道：“我们阆风和少阳本就是打着白玉京无力承担修建传送阵的费用将其不了了之的想法，可谁知道，白玉京竟然当真拿出了修建这两座传送阵的材料。”
“原本我们阆风这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其他宗派对白玉京进行了支援。”
“毕竟除了灵冥，天玑与天权是新立的宗派以外，其余宗派传承悠久，东拼西凑，两座传送法阵的修阵费用还是凑的齐的，只看他们舍不舍得，愿不愿意而已。”
“但——”说这话时，王浩然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冰冷而漠然，仿佛在说着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麻木无比，“但缘分就是那么微妙，明素盘建好后的某一天，总院一位新入读的学生偶然来到明素盘，竟然与它起了共鸣。”
王浩然闭了闭眼睛，艰难地说出那几个字，“基于血脉的共鸣！”
尸骨无存的三千阆卫？！新修建的明素盘？！基于血脉的共鸣？！
明栩心头一沉，无需再多做查证，这三条线索一列出，事实已然不言而喻，除了亲人之间，怎么可能发生这样的血脉共鸣。
修建明素盘的材料究竟从何而来，已不必多说！
明栩抬眸深深地看着明素盘，正蓝色的月华微微荡漾，阳光下晶莹剔透，可想想这月华的来源，一阵发自内心的恶心油然而生。
无论在前世透过苏姮的眼睛见过多少人祭，他都无法适应。
白骨之上筑新观，连败者的尸骨都要压榨殆尽，哪怕在看起来现代文明的山海界，世人之恶也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开始是他想错了，这些月华放在这里并不是总院来不及收集，也不是韩不去所说的总院太有钱。
而是阆风但凡有点下限的人，就不会去动这些月华。
“师者，那，那，”沈媞颤抖着声音道：“那现在还流行这种方法吗？”
呜呜，山海界的现实真是太黑暗了，这样比起来，像他前世那样，男子只需要相妻教女的生活是多么的和谐美好。
早知道他前世就不逃婚了，不逃婚就不会那么早死，不那么早死就不会转世到这个危险的山海界来。
嘤嘤嘤，真是千金难买后悔药啊！
“这倒是不必忧心，”王浩然看了沈媞一眼，“礼圣孔仁森封圣的重大功绩是重定礼序，礼圣定下的礼序其中一条便是‘人之尸骨，不得毁伤利用’。”
“礼圣定下的礼序无可违背，所以现在除非是放弃山海人身份的觉尘者，否则都不可再利用觉尘者的尸骨作为材料修炼。”
见沈媞大大松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王浩然又恶趣味道：“当然，有光明就有阴影，白玉京管不到的暗面，这种方法和这样的尸骨法器，应该还流通着。”
沈媞神色一惊，刚刚松懈下来的神色立刻又紧张起来，酒窝都瘪了下来，整个人东张西望，似乎下一刻就会跳出一个桀桀怪笑的黑影，把他拖去制作这种尸骨法器。
明栩无语地看了一眼王浩然，然后又无奈地看了一眼沈媞，摇摇头，用脚指头想也知道，经过明素盘一事后，阆风定然对这种方法和法器深恶痛绝。
暂时动不了明素盘，还动不了其他涉及到这些尸骨法器的人和地盘吗？
阆风要是现在还寻得出一件除了明素盘之外的尸骨法器，他就和卫声繁姓！
王浩然被明栩那一眼看得心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玩过头了，这些新生可不像他们这些老油条，皮糙肉厚，可以随意打击。
但他未说出口的是，现实比他方才说的那些更加黑暗。
因为最可笑的是，他后来才发现，用觉尘者尸骨制作收集资源的法器这个方法，最早的开发者竟然是知圣白觅生。
知圣开发，礼圣废除，好一出贼喊捉贼的大戏！看得他都不禁拍案叫绝。
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大概也就如此了！
不过这个就不必在这时说了，王浩然难得心慈手软，他轻轻笑了笑，还是不要这么早打破他们对于圣人的美好想象了，让他们多做一会梦吧！
………………
经过一节震撼明栩一整年的《山海近古史》的课之后，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风平浪静，无波无澜。
尽管接下了卫声繁的首座分印，但不知道为什么，卫声繁并没有来寻他，既然卫声繁不上门，明栩更不会主动去寻卫声繁。
当学生不好吗？为什么要那么着急，早早开启社畜的生活？关键是替别人打工，明栩本就没什么热情。
如果不是卫声繁给的实在太多了，明栩早就跑了。
总院的课程是上五休二，时间安排与明栩之前在一院的时候一般无二，明栩安安生生上了五天课，终于迎来了休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