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理有啥用啊，打仗难不成靠讲道理？”

    “闭嘴你个大老粗！天天搁这鄙视读书人，你知道心海殿下为什么能当权宫司吗！”

    “不就是因为她是珊瑚宫大人的侄女吗……”

    旁边那人狠狠给了这家伙一个暴扣，“让你多读书！心海殿下内政外务都做的井井有条，才十五岁就让整个珊瑚宫的年轻一代巫女马首是瞻，现在连军方很多人都服气心海殿下的调遣！她就是下一代的珊瑚宫大人你知道吗，人家这么厉害就是因为读书，她读的兵法内政比你吃的鱼还多！”

    珊瑚宫流歌整理大氅，席地而坐，老兵们也席地而坐。

    她环顾着这群面容熟悉的老兵，恍惚间她仿佛感觉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大家也是这么随性的一坐，清风草地。

    区别只是现在他们只能在这种偏僻的地方躲起来，大家垂垂老矣，伤痕累累，熟悉的面孔也只剩下这么几具。

    “那小家伙叫沈凉。”她说。

    “璃月人？”

    “那孩子也是女的？”

    “男的，虽然长得很漂亮，比我那侄女都差不太多。”珊瑚宫流歌笑道，“他卖给我们一种能在海水里长的稻子，立下军令状说那稻子能解决我们海祇岛的民生问题。”

    “神人啊这是。”

    “不会是骗子吧？”

    “然后他看到了邪眼，你猜他说什么？”

    “肯定又是老一套呗。”

    “看到邪眼能说什么，这玩意就跟妖魔鬼怪似的，谁见了不怕？”

    “他说这是好东西，是比神之眼更好的东西。”珊瑚宫流歌微笑，“老伙计们，他说任何力量都有代价，想要独立想要和平，这就是代价，没有什么比这更公平的了。”

    老兵们愣了愣，然后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海祇岛多久没有年轻人说出这样的话了？”珊瑚宫流歌眺望着对岸，那里是属于幕府的踏鞴砂，“大家都想着怎么停战，就连打仗也是为了追求停战。没有大米，没有外交，没有通商都没关系，只要能停战，能活下去就是最终目标，好像只要停战了我们就什么都有了一样。”

    老兵们沉默。

    “但真的是这样吗？”珊瑚宫流歌询问，又好像是问自己。

    “难道停战了，我们就能过的更好了吗？我们的大米依靠进口，我们的一切工业产品都依靠幕府，幕府想让我们怎么办我们就得怎么办，连税收都可以一年变三轮。八酝岛上，我们的神死了，至今它的尸体都还在被幕府开采拿去踏鞴砂当锻钢的材料——这一切，难道是停战了就能消失的？”

    “我们要的是什么？”珊瑚宫流歌问。

    老兵们的文化不足以支撑他们回答这种问题，所以他们都陷入了沉思和沉默。

    “是尊严。”马夫回答。

    “尊严，对啊，是尊严。”珊瑚宫流歌声音逐渐满含怒意，“我们有过尊严，在海祇大御神活着的时候，但现在神死了，我们只能靠自己！海祇民值得拥有更多，而不是每天指望几网鱼！

    “你们说心海会代替我，是啊，迟早会……但不是现在。心海那孩子是‘守护’的化身，她是守护我们这鱼群的巫女，她觉得弱小的鱼儿们要团结起来才能化作汹涌的鱼群，才有反抗的资格。

    “但是她不明白，这只是省了鲸鱼捕捉的力气罢了。

    “想守护这鱼群就不能靠守护，想期望和平就不能靠和平！弱者的反抗终究还是弱者……鱼群要的不是弱者，鱼群要的是能直面鲸鱼的恐怖，比如说，一条剧毒的海蛇。”

    随着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她话里含怒，眼中仿佛有炽烈的火在烧。老兵们看着这位华丽美艳的战争巫女，看到她的希望。

    “请放心，珊瑚宫大人，”老兵们站起身，敬礼，“我们会成为海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