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慎介恼怒的一摆长袖，带着役人们转身离开。九条裟罗这才露出疲惫的表情看向沈凉，“让沈先生见笑了，勘定奉行毕竟没经历过名椎滩一役，对沈先生的威名没有多少深刻认知。不过，裟罗紧赶慢赶还好是赶上了。”

    “他很讨厌我？”

    “柊家主的次子在军中服役，本来去年那场战争理论上毫无危险，正是他镀金的良选。但……”九条裟罗没有说下去了。

    沈凉明白了，看起来他得罪了不少稻妻高层官僚，杀父之仇杀子之仇比比皆是。

    “我很奇怪，柊慎介没有上过战场尚且如此恨我，你怎么能维持住这番理智模样的。”沈凉对九条裟罗更好奇。

    “沈先生是在羞辱裟罗无父无义吗？”九条裟罗轻声问。

    “不，别想多了，只是单纯的好奇。”

    “是吗，那答案很简单，正是因为柊家主没上过战场所以才能保持仇恨，而我上过。”九条裟罗注视着眼前这个男孩清澈的眼睛，语气沉稳，“我是去年那场战争活下来的军衔最高的军官，回到幕府后我面临着百官的质询，他们指责我，斥骂我。

    “他们指控我无能，指挥不力让八万大军被一把火覆灭。指控我与你勾结，收了海祇岛的好处。甚至有人说我是为了杀死养父取而代之，鸠占鹊巢的得到整个天领奉行。

    “但是这些我都不做反驳。”

    沈凉并不惊讶或者敬佩她的所作所为，一个敌人无论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敬佩，最多只是好奇。

    “因为我也曾经是坚定的军人，我也是主战派，可我越是和海祇岛交锋，我越是质疑战争的合理性。”九条裟罗说着在托马看来简直大逆不道的话，“幕府百官到万千军民，从不认为自己做的是错误的事情，他们发自内心的觉得战争是正义的，而我不这么认为。

    “我来到珊瑚宫的领地，我的父亲亲口说出屠城二字，拿着遥遥领先海祇岛的科技对其进行居高临下的轰炸。然后你出现了，同样的，拿着我们不能理解的事物将我们轻松写意的杀死。

    “两边勇敢的战士们就像薙刀割草一样大片大片的死去，死的毫无价值，只变成了两边统计下冰冷的数字。这场战争对于两边似乎都没有任何的意义，战士们抱着一腔热血做着恶魔的行径，军民损失惨重，口口声声喊着为了将军大人但将军大人其实并不在意战争的胜负，明明两边都是将军的子民却又是为了什么分清生死？

    “说的直白些，无非为了满足大人物自己的私欲，就一手葬送了这么多的年轻战士……我的父亲，九条孝行同样是这批大人物中的一个。”

    沈凉这次是真的有些刮目相看了，他一直以为九条裟罗不过是一个残暴不仁的高级将领罢了，也许爱兵如子，但终究逃脱不了时代局限性。可她看起来确实已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思考，她并未一昧的陷在战争泥潭里。

    “你问我恨不恨你，那是当然的……但是，力少而不畏强,无礼而侮大邻，这是取死之道。军人可以为了很多东西去死，但绝不包括某些人的野心和私欲。”九条裟罗淡淡的说，“天领奉行要负责的是稻妻无数苍生，我的私心不值一提，就像你说的，仇恨随着那场战争已经两清了，现在我们都要朝前看。”